怨偶
路长惟险些要咬碎一口后槽牙。
她就知道!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说萧浊那厮怎么会平白无故如此好心要送她来此,敢情是在这等着呢!
陈捕头面露深意:“常姑娘你同那位报案的萧大夫是旧识?”
路长惟面无表情:“旧相识算不上,八成是前世冤家吧。”
两个捕头面面相觑。
路长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为何萧浊要将她骗来此处。难不成,是他识破了自己身份、也贪图赏金,便设计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她又摇头否定了这想法:她的转容丹还好好地发挥功效呢,萧浊连她名姓都不知,怎么可能识破她的身份?
那他整这一出是为什么?
陈捕头欲语还休,最后还是开口:“常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路长惟没好声气:“若是不好听的话就别讲。”
“瘦猴”忍不住了:“那还偏要讲了!俗话讲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关起门来你俩如何怄气是你俩自个的事,但别动辄向天地堂报假案啊!妨碍公务、□□十天!你、还有你相公,一道跟我们回天地堂!”
路长惟一怔,旋即意识到那俩捕快八成将她和萧浊视成了一堆置气闹事的情人。她索性也不开口辩解,将错就错:“捕快大哥说的是。我前日同我相公吵了一架,他大概是一时气不过、这、这才设法作弄我......”
陈捕头却仍未放下戒心:“人当真不是你杀的?”
路长惟信誓旦旦:“我绝非凶手!其实,小女子不善刺绣不善织布,生平却另有一爱好——正是惩恶扬善、捉奸除恶!”
她虎虎生威地打了一套空气拳,又拍着胸脯道:“陈捕头要是信得过我,眼下这案子,我能破。”
陈捕头将信将疑:“哦?”
路长惟狠狠点头:“黄金屋这些年出的所有侦探话本、志怪小说,我统统看了个遍!反正,我现在在您手里,正所谓是孙猴在如来佛手上翻筋斗——左右我也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不如就让我试这一次,即让我自证清白、免得污了您的名声,又替您办事省力,如此两全,岂不美哉?”
“瘦猴”一声冷笑,正待拒绝,那矮个的陈捕头却微微一颔首:“可。我天地堂讲的就是一个激浊扬清、秉公明理。若是真冤枉了你,我们也于心不甘。”
“瘦猴”急道:“陈哥你怎么被这小娘子给骗了!她这分明就是信口雌黄、在拖延时间!”又转向路长惟,疾言厉色,“说!你是不是已经约好了同伙,一时半刻之后就要在此聚集?!”
陈捕头皱眉:“你说的亦有道理。那么,常姑娘,我便给你半柱香的时间,你若能在半柱香内查明真凶,我便放你离开;若不能,还烦请同我到天地堂中一叙!”
路长惟叹了口气:她能说不吗?!她现下这身份,若是真到了天地堂,还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上门找死?她对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眷恋的,虽然如今一穷二白,但指不定呢、指不定哪日她就撞上了狗屎运,给她捡到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傻子帅哥又天降横财——总而言之,路长惟现下还没有活腻。
是以,她耷眉臊眼地暂且应“是”,在两人炯炯有神的监视目光下走到芸娘身边,打算验尸。
刚一靠近,她便察觉不对,将双手衣袖挽起,女尸两只骨瘦嶙峋的细瘦手臂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痕,青紫的淤痕、结疤的伤口,新伤叠在旧伤上,竟无一处皮肤完好。
路长惟讶然:不是说乐正宿很是疼爱自己的幼妻么?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下一刻,她便找到了这些拳脚的罪魁祸首:芸娘上臂处一道寸长的划痕显然是新近几日才弄伤的,颜色较旁的新浅。
芸娘这几日都同她的情夫躲在一块。想来逃难时候也无从面见外人,这些伤口分布又如此隐蔽.......看来多半是符祥干的。
路长惟将目光投向床上死不瞑目的男人,一个谜团消解,另一个又浮出水面:是这二人围绕如何分赃产生口角、以至于同床异梦、互杀而死?
“敢问陈捕头,您方才验尸时,是否验出了这二人是何时身亡的?”
“我并非专业仵作,具体时辰并不知晓。但大致来看,应该是芸娘先自尽身亡,符祥在被刀刺而死。”
那么,符祥就不是为芸娘所杀了。
路长惟摸着下巴,又踱到了墙边的梳妆台前。
木台本就不结实,又被方才她同陈捕头一场小试牛刀给震塌了半边,三个抽屉全部滑落出来,珠钗坠镯琳琅掉满地。
路长惟拾起一盒被摔得四分五裂的胭脂,听见“瘦猴”阴阳怪气道:“小娘子你还有空看这些粉粉水水,可别忘了你只有半柱香、哦现在之剩不到半柱香时间破案。要是真稀罕这些玩意,等进了业火狱,我倒是可以替你同狱卒说说情,让他通融些、探监时允你家人给你带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