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中

陈霜向来不喜欢医院。

刺鼻的气味、疲惫的人。

醒来时，周围吵闹到让人反胃。

身上有些粘稠，衣服紧贴皮肤，不是很舒服。

医院仪器的响声规律而尖锐，扎在脑子里，搅得人恶心。

对着天花板干瞪眼——她发现自己所见并非熟悉的白。

困惑之余，还有些疲惫。

手抬不起来。

她的身体早已透支，无力再做任何事情。

肉身越是衰惫，灵魂便更自由。

思维无法被困在人间，于是乘机飘上了天。

抬头望那找不见的太阳，每一步都向着天边。

脚下虚空自动凝实，等到她头顶云层俯瞰世间，才发现来路自动变成一条长长台阶。

视野极好，万里江山万里云，世间一切尽收眼底。

东边的是晴天，北边是雪花。

脚底下踩着自己的血迹，在阳光下洗去一身尘土。

云层后，阳光璀璨。

红白黄三色叠在一起，薄厚明暗间，一张少女的面庞渐渐浮现。

为什么会如此难过？

——迟钝的人对感情也是迟钝的。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想要伸手，想去捧起那脸颊。

目光沉静，疑惑问不出口。

对视良久，一个答案突兀复现脑中。

原来，那是她自己。

看着那张脸，陌生但熟悉。

一个声音在撕喊。

快些醒来、快回来——

眼眶一热，酸楚从眼角流出。

后知后觉地，她终于忆起了自己是谁。

于是，陈霜回到了现实。

依旧是那灰蒙蒙的天，空气刺鼻。

寒风被挡在窗外，吹断干枯的树枝。

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把大脑撕开，逼迫病患保持清醒。

身旁一直有“沙沙沙”的响声，陈霜用经验判断出，这是刀削苹果。

看望病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习惯。

就比如陈霜自己，喜欢架着摄像机录像。等人醒后找护工，自己坐一边干活。

印象里，喜欢坐在床边上削苹果的人只有一个。

动动眼神都累，于是她继续看天花板：“哥，你怎么来了。”

声音嘶哑到诡异，陈霜立刻收声，用口水润润喉。

宁坎低头削苹果：“你脑子出问题了？”

“什么意思？”费力坐起，斜睨着那双十指白净修长的手。

“你在学校里晕倒，已经躺了好几天了。”

陈霜闻言，活动了下自己的肩颈。

的确，有些僵硬。

她点头：“今天几号？”

“放了半个月假了，你说几号？”

陈霜皱眉：“你说只躺了几天。”

“是啊，”他削完了第一个苹果，顺手拿起第二个继续“考完试要去学校听评讲，你在天台上吹风，突然晕过去了，还是我给你拖去医务室的。”

这倒是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只是点头，目光沉静，像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但是啊，你以后真的要好好休息了，”宁坎话锋一转，语速和平时相比放缓很多“医生说你身体很亏空了，要是来晚了点就不是ICU，而是太平间了。”

“现在医院没有太平间。”陈霜纠正他。

“这就是一个说法——再说了，医院没有，火葬场有啊——不对不对，话偏了。我是想说啊，哥们24小时都在，其他兄弟们也都基本上在线。你有啥事就和我们说，别把自己憋坏了。”

“嗯。”

陈霜只是随意应下，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盯着宁坎手指，像是在发呆。

察觉到这笔直视线，宁坎像是刻意炫耀般举起那削了一半的苹果。

他刀工的确很好，动作干脆利落。

他头发长了许多，动起来居然有些飘逸。

只可惜宁坎其人太爱在朋友面前显摆，硬生生破坏了这幅还算美好的画面。

“怎么样？哥们这苹果完不完美？”

陈霜只是觉得很累，就连说话也像是在叹气：“你削那么多苹果干什么？我吃不下。”

“你一个，我一个，我姐再来一个——而且啊，都说苹果皮完整不断地削下来，就能许愿。我为了今天专门练的。”

“你为了我住院这天专门练的，你很希望我住院吗？”

“血口喷人啊！我这叫未雨绸缪，”他翻了一个很标准的白眼，随后把放在床头已经削好的苹果塞到陈霜手里“快点吃，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