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远离京城的生活,倒是平静安宁,开始时还有些老臣们会来扰清净,不见久了,也自然没有来客。八年前东方老将军回京养病,离开了北境不过半年,竟忽然撒手人世,夏暖烟身为东方家儿媳,自然出席了葬礼,那几乎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虽不算病入膏肓,但咳喘之声一直伴随着仪式的进行,从未停歇,本还有些心思的老臣们见此,也都放弃了原本要借助长公主之力翻身的念头。夏暖烟久违地见到了一双儿女,若宁俨然已经出落成了大人模样,佩剑护在爷爷灵车前,英气勃发,履行着东方少主的职责。
“母亲可放心,宁儿必会照顾好妹妹和东方一家的。”
“宁儿长大了,可肩负起家族重任了,母亲深感欣慰。”
“母亲,若秋好久未见南宫先生了,我可以去顺便看看她吗?” 若秋则更像是当年自己初见南宫曦时的模样,年少便一副女将风采,站在哥哥身旁丝毫不输半分,就连个头也日渐赶上。
“今日是为爷爷办事,不可逾越。”
“我就偷偷溜过去一下,就和他们说我是去看望母亲居所好了,我记得南宫先生的陵墓距离母亲那不远的。”
“是琪太妃。”
“才不要叫琪太妃,南宫先生年纪轻轻的,太妃太妃的都叫老了。”若秋嘟着嘴抱怨,夏暖烟难得觉得有人还记挂着梦儿,也就不再纠正她了。
“我记得,南宫先生说过,身为将帅,战死沙场才是无上荣耀,如此说来,父亲和南宫老师应该可完心愿,爷爷就……”东方一家只剩下若宁一人,夏暖烟虽叮嘱云白多加看管,但毕竟不在身边,思想多受人影响。
“作为将军应该是不战为第一准则,胜则在其后,战死,是最悲惨的结局。“夏暖烟说着,也想起当日荆红意外离世时,南宫曦无法接受的模样还在眼前,如今却是她先撒手人寰了。
“暖烟,为什么啊?荆红他逃过了富州城东门密集的炮火,逃过了京城大战,一路陪着南宫一家出生入死。没有命丧在那么残酷可怕的战场,反而是一根梁木就要了他的性命。”
“梦儿,生老病死,本是平常。我比你年长些,这些事情也算是经历过,若是太陷入过去,势必过不好自己的日子。倒不如接受命运的安排,平淡安稳地度过一生。”
“暖烟,接受自己所有的命运安排吗?”
“我比你年长,终归会比你先走一步。你现在无法接受身边人离开不打紧,梦儿还很年轻,荆红的意外,只是一个开始,我本以为你久战沙场,没料到对生死却如此敏感。”
她接受这份命运的安排了吗?有时,似乎接受了,每当在清观里抬头便可看见那竖起的碑,总觉得比起梦儿在无法触及的南境,自己每夜要为之担惊受怕,如今这副模样,势必可以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身边,不会再为了旁的什么缘由离去。
有时,又觉得无法接受,当初一心以为自己年长会先行离开,却不想结局是夏暖烟守护着南宫曦的陵墓,更无法接受梦儿竟然自己寻死,不留给她一个斡旋的机会,便自行了断了。夏暖烟一向自负饱读诗书,那日读白居易的诗,忽就泪眼迷蒙起来。
那书上写着——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看若秋一副不知可否的样子,夏暖烟转头叮嘱若宁,“若是他日你妹妹要上战场,记得拉住她。“
若宁虽长成,更多继承了自己的脾气秉性,大小事务都可以慢慢斡旋,若秋倒是继承了父亲的样子,满门热血恨不得为国尽忠。
“哥哥是拉不住我的了,他如今的武艺,已经早就赢不了我了。”
“那我也会有别的办法不让你出去,长兄如父,你听说过吧。而且你没看到母亲近年来白发渐多,你就不能让她省点心吗?”
“不让我做想做的事情,那便不是我了。”
夏暖烟听闻,再次仔细端详起这个女儿来,南宫曦在若秋最需要一位膜拜的人时出现,与她这位母亲不同,那是另一种人生,与自己与神俱来的谨小慎微不同,梦儿用自己的经历告诉若秋,生长在王侯将相家中的女子,可以挣脱出原本设定的人生轨迹,活出自己的模样和功绩,如今不知道对若秋而言是好是坏。大敌当前时,夏暖烟也说过——
“南宫家如此困局,她若是不去,倒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南宫曦了”
或许这位毫无血缘的若秋,倒是继承了梦儿的衣钵,如此,便也算是她在这世间留下的痕迹了。
正说着,夏云白走了过来,作揖后在夏暖烟的耳后轻声道:“姑母要侄儿安排的事情,已经妥当。”
夏暖烟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云白的肩膀,“如此我便再也无憾了。云白在京中,多加看管你这两位弟弟妹妹,当姑母最后的请求了。”
东方老将军劳苦功高,照先帝旨意早是进入陪葬陵的大将,只是与皇家陵园稍有距离,原本夏暖烟常住的清观靠近皇陵山脉的阳面,皇陵多坐北朝南,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