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
半炷香时间便可抵达最近的琪太妃墓,而东方将军的陵园则在山的侧面,周围的看守与居所都乏善可陈。两处虽只是半山之隔,温度却差之千里。清观与皇陵处从清晨沐浴阳光,傍晚可观落霞,而东方家的墓地坐西朝东,只有午前可沐浴阳光,午后便陷入阴影里。
今年清明时,云白小王爷和宛妤公主代替皇上前来祭扫,转到琪太妃的陵前看望,才得知夏暖烟早已移居东方陵园之事。此事传到京城后,无人不赞叹夏暖烟的孝道,先为哥哥守陵八年,又转而继续为公公守陵三年,身为大长公主,堪称楷模。
又一年中秋之夜,这一年的身体越发虚弱起来,咳嗽几乎日日不停,就连夜里也常常咳醒,休息不佳,渐入寒秋,夏暖烟更加消瘦起来,手上的皮肉只剩下孤零零的一薄层,显得手背上的青筋异常突出,加上本就瘦弱,紧紧握着刚从暖心炉上取下的茶杯,像极了一双鸟爪握着。飘花看在眼里,但也别无他法。
“蝶儿,匆匆去那尘世间20日,不知是否有所增益?”青白色蝴蝶停在大殿中金黄色的蒲团之上昏昏欲睡,菩萨那无言佛经令她身心脱离,不料劈头迎来了菩萨的询问,抬头看向菩萨,菩萨轻轻招手,让她飞来停在自己的手心之上。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人间八苦,到底哪一个更苦些?”声音更大了些,蝶儿看菩萨眼神低垂,看向下方,便也看了过去,那供桌上的钵发出阵阵光芒,引得蝶儿探头。
“即是八苦,便没有伯仲之分,只是个人际遇不同罢了。”
“嗯,今日便到此吧。”菩萨露出满意的面容,消失不见了。蝴蝶看菩萨走远,忙又飞到了那钵体边缘,再仔细看清。
那下界的山体一侧,有以一墨色石碑,上述两行字——梦蝶出红尘沉睡无时节。蝶儿觉得有些新奇,好像那碑文是写给自己看的,如今正当白日,贸然离去太过招摇,便耐心等到了午夜,刚刚飞出大殿,伴随着风吹竹林的沙沙声,听到了细小声响,说着“蝶儿莫去!”
四下张望,才发现是园子里那一株百合花发出的声响,“蝶儿莫去!”
蝶儿飞到那百合花上,一月前见他被大风吹散,还以为早已凋零,不料此时竟然毫发无损,“为何叫我莫去?”
“蝶儿真是不长记性,你今日清晨刚刚私自下界去,回来差点撞上菩萨,怎才这点时间就忘记了。”
“我在那金钵内看到一女子,才想要去一探究竟,为何觉得她如此面善。”
“小小蝶儿果然并未开窍,你下界二十余天,便是与那女子有一段情缘,怎么才回来不过几日,便都忘了。”
“我曾下界?还与她有一世情缘?”难怪看那模样觉得很是面善,原来是下界去了,还以为那是一场梦,“那更要下去看看了,休要拦我。”说罢,便扇着翅膀飞远了,少顷,就陷入了凡间黑暗夜色里。
人间的黑夜不便辨认方向,蝶儿常听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蝶儿觉得自己飞了很久,都不见光亮,好在今日月色圆润明亮,只得寻着那瞥见的金钵里的印象,飞去那墨色石碑之处。
刚刚落在那石碑上,蝶儿便想起了早间在此短暂的停留,那女子甚是好看,可脸上却一副悲伤坚韧模样。四下飞舞了一会,并未声响,旁边的清观也不见人影。远远看到半山之隔处有点亮光,便好奇飞了过去。
果然是那名女子,在黑暗里对着满月举着酒杯,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蝶儿悄悄飞近了些,才听清她口中的话——
“又一年了,又一个中秋之夜,自梦儿来到我生命中,中秋便成为一个意义非凡的日子,如今你我生死两隔,以我这身体竟然可以拖若此多年日,如今,怕也撑不了几日了。不知道那边的世界究竟如何?这些年你还好吗?”
蝶儿使劲挥了挥自己的翅膀,可细弱的翅膀太过小,这夜风又如此之大,吹得女子的脸渐渐变了颜色。那女子仰头喝下一杯酒后,就瘫软了过去,直到周围的人呼喊着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了起来,蝶儿才知晓那铅白色的脸庞代表着什么。
跟着咋呼的人群飞进破屋内,与第一次她偷偷飞下界时那气派的宅子完全不同,可人明明就是那个人。寒夜已经冻僵了她的四肢,蝶儿看着一处光亮,是一盏烛火,便飞过去停了上去,那烛火上放着一个瓷器,烧得暖暖的,正好可供她歇着自己的脚。
“公主,公主,你看!”
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女人睁开了一条缝,嘴角一下弯了起来,“我守了你十一年,若是有下一世,你要三倍五倍地还我,”她猛地咳喘了两声,“梦儿,若是你今日回来了,我过那奈何桥时,便少喝一点孟婆汤。”
话音刚落,蝶儿脚底的光亮便熄灭了,四下并无风,蝶儿再看了看,一赤金色的光从床头浮起,穿过了屋顶越来越快地向上飘走。屋内床前的人似乎并无察觉,只是开始大声哭起来,蝶儿关心那光,加上也歇得差不多了,便飞快地扇动着翅膀,向上追那束光,可它浮得越来越快,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