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现在水下是个什么情况？”克莱恩有点担忧。

“刚刚我大致摸索了一下，下面三十厘米开始就有空隙，应该可以容纳一人通过。”埃斯没说谎，但也没有说全，两节管道在水底下交叉勉强形成了一个空洞，但是也就三四十厘米左右宽，生锈的管道周围都是粗砾，一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

埃斯迫不及待地说，“我下去吧。”

克莱恩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他拿不准也不敢冒险，反正这么主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那边什么情况我清楚，哪个是防水阀也只有我清楚，你在外面接应着我点就行，我还不至于中年发福到卡在中间。”

“老师。”

“就听我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克莱恩不容他拒绝，把火把和地图塞到他怀里，埃斯扫视了一眼之前被神父可宝贝的地图，上面潦草的鬼画符果然看不懂，也没见标注具体的水阀排列顺序。

“老师，水下管道狭窄，穿着防化服可能过不了，”埃斯愧疚地低下头，心思被一眼戳穿忍不住心虚，“而且，您过去的时候小心点周围。”

克莱恩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果不其然。唯一的机会必须要做出最大的牺牲，无论是他还是埃斯，都会对这个牺牲毫无犹豫首当其冲。

没人不向往着生，可不代表他们会害怕死。

“还是我去，”埃斯像是故意的一样，装作若无在意地抚上了耳后的位置，那个位置是第一、第二世界的人在一出生就会植入个人终端的地方，也是人走向工具化的起点，他是在提示神父自己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得了吧，别假惺惺了，”克莱恩对这个自己从小抚养大的孩子无比了解，“你偷偷下来的我能不知道？早就和智脑切断联系了吧？你身上的系统还能撑几分钟？”

“别争了，我去，刚刚就说好听我的。”克莱恩不再听埃斯的解释和各种借口了，这个看起来稳重的青年总是有一堆理由。但是优胜劣汰自古都是这样，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保留年轻主力都是丛林法则的一部分。

克莱恩从来都不避讳，他老了，他自己知道。

埃斯背靠着管道站着，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克莱恩小心翼翼交给他的压缩装置，那是格兰特给神父的，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普通的交代，克莱恩对待它就好像一件珍稀的遗物，他的神色隐藏在火光里，明灭忽闪。

“你知道的，要是十分钟之后我没有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克莱恩用脚摸索着具体的位置，一边回过头来跟埃斯说，“孩子，不要执着。”

“你救不了每一个人，也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去拯救，渡人者先自渡。”

“老头子，你好啰嗦。”

克莱恩轻松地笑笑，他的脚底已经摸到了入口，水流从他的脚下交叉，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来回交流的触感，这水不是生命之源，是地狱的黄泉，才不到三分钟，他的下肢各处已然疼痛难耐。

“家主，我保证完成任务。”斯图尔特家族第一百二十三任神父庄重地对第一百二十四任族长承诺。

克莱恩头也不回的扎进水里，笨拙地钻进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里。

埃斯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呼吸都快停滞了，他一言不发地等着，或许十分钟已经过去了，或者半个小时也已经悄然溜过，埃斯都没有动一下。

他小时候就擅长等待，父亲政务繁忙他等待着父亲闲下来说上一句话，他的课程繁重他就等待每晚的独处略微喘息好让他从下一任族长只当一个简单的少年，就算是家族分裂亲人逝去他依然在等待，包括现在，他还是在等待，他永远都当不了那个做决定的人。

埃斯不知道自己到底等了多久，他没有去理会时间，也没有理会克莱恩说的十分钟，他死死盯着那个出口，手中火把的光都开始黯淡。

直到那个苍白头发的老人骤然从水里探头，埃斯才吐出了第一口气。

克莱恩的情况不太好，全身通红仿佛蒸锅的熟蟹，鼻子里已经开始向外冒血，他刚呼吸上两口轻松的空气，看见依然在等他的孩子，放心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