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脸
魏月融说这话的分量不一般,连所有动手的仆妇都停了下来,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了许多。
这院子里没人不知道,太太想把魏月融收拾回扬州去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阮珩刚懂事的时候,太太就动过这样的心思,直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
太太原本是想,等老爷对魏月融的新鲜劲过了,略一冷淡,顾不着的时候,便把他处理到他该去的地方去,但偏偏老爷竟对他在意得很,不但一宠就是十几年,就连守孝三年之后,回家第一个去的也是魏月融那。
太太是万万预料不到,这个魏月融竟能将老爷抓得死死的,以至于都这个岁数了,还能让老爷多看他几眼,要早知道魏月融有如此妖精一样的手段,当初她是万万不会将他收下的。
然而,木已成舟,魏月融在她眼皮底下安安稳稳地过了这么多年,太太还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眼下,太太的机会终于到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发狠,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于是,太太便命下人停了杖责,将松云抬到下房里去。回过头来,接着跟魏月融说话。
“这可是你说的。”太太道,声音里俨然已经带上了成功般的的愉悦。
而魏月融却颓然跪在那里,慢慢地点了点头。
“老爷那里,你打算怎么说?”太太又问道。
魏月融沉默了半晌,他忽然感到五内俱疲,实在不想再开口,然而,过了一会,他还是说了。
“我会生一场病,然后跟老爷说,想在死前回扬州,看看爹娘的坟,到时候跟他们葬在一起。”
想到幼年就过世的爹娘,魏月融还是流下两行清泪。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回扬州意味着什么,太太即便不要他的命,也不会让他好过到哪里去,若是受人□□和折磨,对他来说,还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太太,不会连这个要求也不答应我吧?”他问。
魏月融是老爷的侧室,照理是不能葬在阮家的祖坟的,要体面些,也就是另买一块好些的坟地埋了,但要是送到扬州江家,那就不一定会归身何处了。
不过,太太随口便答应了他,会吩咐人找到魏家的坟地,把他埋在父母的脚下。
“那今天的事,你怎么说?”太太又问。
魏月融深深看了太太一眼,他第一次长久地直视着太太的眼睛,这甚至让她心中发毛起来,不过,还没等太太开口,魏月融便说了。
“是我自己着了风寒,不干太太的事,可以了吗?”
太太点了点头,便吩咐身边的人,将他和松云各自送回自己的住处,也让医婆去给他们看看,算是走个过场,但是要叫徐嬷嬷把松云看管起来,别让他乱挪动乱说话,另外吩咐了院子里的下人,一个都不许私下议论今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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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阮正业终于回了家。
下午白升来衙门里找过他,说家里出了事,求他马上回家看看,可是彼时阮正业正在跟宫里的太监说话,便没顾得上理会。
彼时跟阮正业会面的,就是宫里此次总管采选事宜的公公。
阮珵和九小姐入宫,已经快半个月了,杳无音讯。即便沉得住气如阮正业,近日也忍不住不递了帖子到采选太监的府上,想打探打探情况,可对方一概只说稍安勿躁,而今日,不知怎的,那太监却亲自来找阮正业了。
“阮大人呐,贵府的九小姐,恐怕无缘面圣,这一二日就可回家了。”采选太监被请进了内室坐下,先笑眯眯地说了这一番话。
阮正业才刚心头略纾,却又听太监说:“不过,贵府的大公子怕是有大福了。”
阮正业连忙问:“怎么说?”
那太监还是不紧不慢:“今日咱家将黜落的名单呈给皇爷,圣上亲手圈了几个名字留用,里面就有贵府的公子啊。”
阮正业心头猛地一沉,只见那太监从袖管里掏了掏,拿出来几张薄薄的纸来。
“公爷这三万两银子,还是留着替贵公子置办嫁妆吧。”
那不正是阮正业先前打点给他的银子么?如今他将这钱还了回来,用意再明确不过了。
阮正业登时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推拒道:“公公这是做什么,小儿在宫中还需公公看顾一二,这……”
那太监却挥了挥手止住了他,说:“实话跟您说了吧,皇爷怕是已经对贵府留了意,心里存了打算了。别说这三万银子,就是三百万,咱家也是无能为力了。”
阮正业心中一沉,知道已是无望,但仍是将银两塞回那太监的手中,又问了许多阮珵在宫中的现状,又打听了半晌皇帝究竟是想要给阮珵一个怎样的前程。
那采选太监也还算厚道,虽然并无法十分拿准,但还是根据自己掌握的消息,与阮正业分析了一通,阮珵接下来最有可能的几个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