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底得多屈尊落魄,才会在终焉前惦记着与她之间的胜负?
在意他不是人吗……
甚至,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吗?
其实,早就不重要了。
若非曾经,胜利是她唯一的收入途径,是她对家里的全部价值。因为他的出现,一直以命相赌的对局诞生了别的意义,重新变得有趣,令人期待,充满未知。
若非她只懂军仪。
若非她只有军仪……
啊啊,眼皮快撑不起来了。
如果待会失态趴了下去,希望再见到梅路艾姆时,他千万不要生气。
倘若可能,败下一局又有什么关系?
输给那个给她的“孤狐狸固”取名为“离隐”的人,输给那个当局即破解她新棋招的人。
好想,被他战胜。
“这样不行呢……”
她费力张开着口,趁还使得出力气,小心地,轻轻地,将他的头摸索着安放到一旁地上。如此,便不担心要是自己倒下了,会连带梅路艾姆也被弄倒。
那可……太失礼了。
还想挤出一个笑容,还想再擦一下脸上的血,但身体已颓然瘫落。
不行。
至少,他的手……
梅路艾姆的手……
要守约握住。
他的右手,他的左手,都好好握住。
不能松开。
最后一次,用力吸气。
“一定……很快又……开局了吧?一定,我们两……个……”
眼皮很沉。
她的身体,慢慢,变得跟他一样冰凉。
这回,纵使彻底陷入黑暗,她也一定,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悠悠地飘荡。
像落在了小时候随山溪漂流的木舟上。
软呼呼的,蓬松的,无边无界。
她在哪里啊?
这是哪里?
她明明,有个地方必须去。
有人,在等着她。
是谁?
他是谁?
他的名字——
必须要想起!
忽然,手上猛地一紧。她不由自主睁开眼。
迷蒙的视野里,一道青翠影子近在咫尺。比起先去思考这是什么人,对方震惊的眼眸犹如一个巨大漩涡,不由分说就把她卷了进去。
什么?
身首异处,绝对的杀戮……这是什么?
杂乱的画面落叶般纷繁投砸她尚浆糊似的脑海,泥土上的血迹、俯瞰的华丽宫殿、少女、黑子白子、可恨的少女、受伤的少女、闪光、断残中的缺憾……
“你——”
声音响起的瞬间,泪哗的一下掉落。
止不住,停不了。
“怎么了?为什么哭……”
别说了,那把声音,别再响起了。
否则她会哭得越来越厉害。
但是啊,已经晚了。
那凌乱的画面,那一道道重复闪过的少女的身影,无不通往指向唯一的答案。
是谁?
终焉前夜告诉了她自己名字的是谁——
“梅路艾姆……是梅路艾姆对吧?”
一直相握不放的手,此际,抽开了。
身体比思维,更快奔向他。
其实根本不用问,哪需要任何一言半语的确认。只不过啊,半合的朦胧泪眼,仍残留着怀中人年少的面容惊怔的神情,诉说着不敢置信,害怕相信……
她不愿再次闭上眼,就算泪水将会淹没她。
“……啊。小麦,是我……”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久等了?”
对不起,她还是那个平庸愚笨的女孩。
“小麦,小麦……”
他的声音是这般不真实,他的回抱是这般教她心颤。
纵然姿态迥异于一度的想象,可仍在四目相交的瞬息明白,这正是那个她期待着战胜自己的人,那个即便因为自己不求救而生气,却依旧说她很重要的人。
有什么比感到被珍惜着更可贵?
“是是,我在呢……”
血腥的飞溅铺天盖地。
悸动的冲击铺天盖地。
然而,这之中,惟有一抹如豆微光……
“哪里都不会去。”
至终炽烈而明媚。
风吹得烂漫。
吹过一望无际的连片丘陵,吹过黄花怒放的草甸,满枝芳华随之纷飞,如簌簌细雪飘洒邻畔的小小静湖。
梅路艾姆说,最初时,这里并不全是这番面貌。
但,这就是死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