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好，对时惟望雨旸匀。

阿瑾便问道：“此乃圣上御诗？”江蕴道：“正是。”阿瑾颔首道：“‘投其所好’向为见用之法，却只怕流露显现图谋谄媚之意，引君心猜忌才不好了。”江蕴微笑道：“殿下所言甚是，只天下男子尚爱女子娇柔讨巧，曲意迎逢，何况雄主？若要圣上毫无戒备之心，便越需将你我‘所求之心’流露，以供其拿捏满足，方为伴君之策。”阿瑾闻言，不禁颔首道：“姐姐所言甚是，此计重于‘分寸’二字，面上既要无‘分寸’，实则‘雷池半步不可越’。”

江蕴笑道：“正是，况且殿下女儿之身，不比皇子夺嫡之嫌，玩好游乐可免猜疑保身，更易得手。”阿瑾道：“甚是，只万事还需从长计议，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江蕴微笑道：“御前宴内相忠心侍君，与贵妃娘娘同心同德，若能得其相助一二，将圣上政务闲暇之机告知你我，圣上应付国事，忧心劳身，豫游颐养亦为头等要事，你我立刻准备，才好一招即中。”阿瑾听罢沉吟不语。

展眼又过三日，正值东风才住，桃蕊初舒，柳烟方嫩，春水新绿，燕归莺回，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佳期如斯，御湖南岸翠晴楼上更是景致如画，阿瑾见天时地利已齐，一日午后，宴公公派小太监前来与小黎耳语了几句，阿瑾知时机已到，即刻铺纸研墨，恭邀圣驾，且说是何辞措？正是：

臣女叩请

父皇陛下圣安：

臣觍蒙宠命，优居紫禁，由是感激，国恩浩荡，未敢忘怀。近于兰闺琦阁之内，绣黹诗礼之暇，恍闻莺月已上，卉木初萋。清风才至，春衫未薄。诚念甘露广布，万物光辉更生，德泽湛润，天地祥泰复苏。但见林花多媚，梦杂英芳甸之满；亦闻仓庚喈喈，待喧鸟春州之覆。淑气晴光，自有繁枝嫩蕊一庭；云霞海曙，更映疏柳新翠满塘。然清景难逢，东风有时，每思南园花落之哀，寂寞空枝之伤，不免徒生絮肃红轻之憾，怜香惜芳之愁，讵忍佳期辜负？故于此草木蔓发，春山可望之期，轻鲦出水，白鸥矫翼之际，趁此艳华未衰，灵芬将盛之节，设百春集于南苑翠晴楼上，斗胆叩请圣君，赏臣薄面，翌日巳中，移驾翠晴，届以宴设玳瑁，俯察天机清妙；屏开芙蓉，歌赋龙文神章。余等脂粉，未免探春裙幄之宴，若真人至，足可拟兰亭流觞之幽情，东山雅会之深趣矣！倘蒙龙辇腾雾，圣驾棹云，臣虽不才，必则缘扫□□，严敬兰席，恭请皇舆，叩迎圣临。

臣女谨奉，并叩圣躬金安。

写毕，遂命人呈上，起初赵公一心侍主，因顾念陛下朝政繁忙，只暂置此函，后得宴公从中斡旋，方至御前，龙目阅过，只打发一御前小太监荣贵儿往玉棠馆去传话道：“启禀殿下，主子说‘知道了’。”阿瑾点了点头，命小黎好生赏过，送去荣贵儿。阿瑾又再请示过贵妃，一一查点明日所需器皿菜肴酒水，并挑选宫人伺候，打点宫苑戏班，又请来江蕴寒漪二人，于阁中合计至日暮，不提。

话说当日圣驾果然降临翠晴楼上，却见楼上席宴空空，唯有阿瑾一人拜见，并随行侍女亦无，不免诧异，阿瑾只含笑道：“爹爹为女儿一人所请，自然只女儿一人前来。”陛下知其有鬼，只道甚好，又命摆宴，阿瑾方笑道：“爹爹九五之尊，若只女儿一人伴驾，虽是女儿大幸，却恐有独承君恩之嫌，吞占甘露之疑，只另有两位娘娘唯得爹爹圣旨亲召才肯现身！”陛下不禁一笑，只道：“不必躲了，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