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下

书接上回，只说众人一时只见两行簪花饰柳的宫女自楼上提着香炉翩然而至，云烟氤氲之间，才见两美人一前一后，渺渺降下界来。

只见一美人着一袭天缥褙子，行动时仿若轻烟袅林，素月出峡，自是清水芙蓉的天然素面，月湿梨花的温柔情姿，真是“弱柳千条雪一枝，半含春雨半垂丝”。

另一美人则穿着香炉紫烟色的衣裙，神采凝润，面如鹅卵，额绘朱砂，肤如雪浸，恍若霜侵菊花，露染腻玉，正可谓“悟世幻化木槿开，秋波如剪蕣华浓”。

两人只缓缓请安，也不多言，便与阿瑾立在一处，只见阿瑾则穿着缃叶衫子，碧落长裙，三人立在一处，一个静美如清秋澈水，一个素洁如梨花飞雪，一个莹润若珠玉凝脂，真是“本自玉山瑶台降，□□无可诞育成”。

陛下见此美人佳景，妆饰脱俗，不比庸脂俗粉，耳目焕新，只瞧着寒漪入神，不知唤何，一旁宴公只笑道：“禀主子，此娘子乃宋才人。”陛下颔首道：“从前倒未多见。”寒漪只垂目福身道：“贱妾蒲柳，羞面圣颜。”陛下听罢，只沉吟不语，阿瑾忙笑道：“今日女儿腆颜恭请圣驾降临，只借此新春清景，桃灼柳鬖，赖这山光似淀，湖光如练，诚邀百花之幽芳，造物之奇华，凝琼雪润雨之纯，宝林玉树之珍，聚成一席汇天下钟灵，采万艳精秀之‘百春集’。”陛下听阿瑾之言，只道：“何谓‘百春集’？”阿瑾笑着拍了拍手，只见又一行宫女捧着各色玲珑食盒走上前来，有金漆鸟笼，青花山水，螺钿乌木的，亦有象牙镂雕，粉彩花卉，珐琅掐丝的，捧着整齐站了一溜。

陛下见之，甚觉奇巧。阿瑾在旁笑道：“‘百春集’便于食盒之中，需请爹爹亲自揭封开盒！”陛下听罢只道：“竟从哪里学了这些古怪张致心思。”语落，只招了招手，一宫女便捧着个粉彩花卉食盒含笑走上前来，陛下细瞧，只见朱红暗花封条上题了一行墨色，正是——“明日春阴花未老，故应未忍着酥煎”，打开一瞧，竟是一朵金黄灿烂的油酥牡丹，点缀碧叶，好不奇艳。阿瑾在侧笑道：“这道名作‘冠群芳’。”陛下顿感有趣，又招呼过来一个青花山水的，只见晴山素面封条上题着——“晚来骤雨山头过，栀子花开满院香”，打开一瞧，自是煎熟栀子花一朵，阿瑾只笑道：“这道名作‘雪魄清’，只请爹爹快先尝尝，只怕待一时齐了再用，就失了鲜味儿了。”陛下听罢，只夹起一片花瓣入口，果真清芳可爱。遂又招来个象牙镂雕盒儿，只见半见纹花封条上题着“临窗听雨亦怅愁, 横笛斜吹未解忧”,原是一朵脆炸玉兰，名“素娥裳”，尝之芳脆激齿。余者有一道藿香叶浇玫瑰露，名“红香绿玉”，更有琉璃瓶儿装的白芍药花茶，名“雪山琼岛”，亦有月季馅儿酥饼一碟，名“四时长春”，最后所上乃是一道升进二十四气，开盒色彩争艳，奇形各异，并桃花酥，雪耳糕，紫霞糕等几味鲜花点心。陛下见之圣心大悦，且听阿瑾笑道：“另有一道更奇的，名作‘国色天香’，只请爹爹品鉴。”

话落，只见小黎端着一霁蓝色月明玻璃盘呈上一朵层叠盛开，光若琉璃的牡丹花来，真是瓣瓣晶莹剔透，丝丝脉络分明，可谓“冰成玉就，清艳绝尘”，寒漪见之不免叹道：“妙哉，瞧这花瓣薄如蝉翼，轻似堆纱，日光一映倒像似要化开一般。”小黎笑道：“娘子说的极是，就是要化开呢。”语落，只将那牡丹缓缓置入水中，如梦如幻之间化作鲜汤一盅，闻之神绕魂牵，清美异常，江蕴不禁叹道：“当真奇妙，可真是‘国色天香’了！”众人赞叹一回，阿瑾遂笑道：“菜已上齐，请爹爹开宴！”陛下只道：“好生张致，倒有几分‘迁想妙得’，且开宴罢了。”

此时东风倚楼，晴丝摇漾，寒漪江蕴阿瑾三人皆欢笑落座共饮，阿瑾早命人于小楼不远处款歌清弹，更添悠远之致，助人雅兴。

酒过三巡，江蕴只笑道：“所谓‘木樨伴鮓方得其清，椒蕊佐鱼才助其鲜，荼蘼入粥贪春光末了，翠盖为羹扇朱明之暑’，只惜如今茉莉，玉簪，清荷，白菊，桂花未开，此五者皆可入味，若齐全，足可邀花神下界！”陛下听了，颔首道：“花神未见，花仙却近在眼前。”一句话说的三人面晕桃花，碎银微露。阿瑾见陛下有兴，只含笑敬陛下道：“诗云‘上苑张瑶席,春风万象新’，‘意悦言欢千盏外,情亲语妙一杯中’，今日之宴全赖天恩垂顾，圣驾纡尊，龙辇降临，方得有此花朝春晨之期，良辰美景之时，臣等九世存福，三生有幸，可得伴伺天宸，陪侍至尊，唯卑以薄酒，敬叩隆恩。”只见阿瑾一席话有意说的拙态，一杯酒也故意饮的费力，正是“藏拙以作娇态，纳愚以为憨真”了。

陛下听之见之果然天颜舒悦，江蕴亦笑，陛下只笑道：“好张致，从哪里学来的套话，竟会些‘照猫画虎反类犬’的功夫！”阿瑾方笑道：“爹爹且勿怪女儿‘布鼓雷门’，‘班门弄斧’，只因女儿有一微末小事，要‘趁火打劫’求于爹爹！”陛下只道：“既吃了你设的宴，饮了你备的酒，只怕也不得不答应了。”阿瑾因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钟灵毓秀，山海珍奇皆归天子所有，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