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池喻本就发烧,这会儿更是头晕目眩,直直栽倒在霍时宴身上。
霍时宴也没好到哪去,眼前一片昏黑,他撑坐起来正要去扶池喻,却听一声巨响——
大货车的紧急刹车犹如催命符在夜里响起!尖锐又刺耳!
强烈的光线照得霍时宴睁不开眼,他抬手挡了挡,恰好遮住了眼前这场意外。
而头磕在方向盘上、意识逐渐模糊的吴柏却亲眼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辆一直追在旁边的灰色面包车此时正像散装的积木块被急转弯出现的大货车撞翻滚落,车身七零八落掉得到处都是。
大货车终于停下,横插在双行道中间,面包车翻转在地,死死压住了车里的人,有血从里面流出,染红了路面。
吴柏迟缓眨着眼,隐约嗅到汽油扩散的味道。
不等他思考,眼前火光蹿起,竟然直接烧了起来!
这一幕惊得吴柏瞬间清醒,他手脚慌乱地解开安全带,一下车才发现腿软打颤,站都站不稳,哆嗦着手去拉后车门,嘴里念念有词。
没想到左侧车门锁死,他不死心绕到另一侧,打开看见里面两人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面包车在不远处燃烧,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爆着响。
吴柏和霍时宴将池喻扶下车,吴柏摸出手机报警,可不知是手机屏花还是眼睛花,有点看不清,眼睛还痒得厉害,他没忍住揉了揉,眯起一只眼凑到手机跟前,想去找紧急拨号。
霍时宴替他摁了110拨过去,抬手指着眼睛示意,“血流进去了。”
吴柏愣了下,反应过来用还算干净的手背去蹭眉眼,看到一手鲜红,这才迟钝地感到脑袋凉飕飕的。
得,被开瓢了。
大货车司机在惊慌之余也下了车,胆战心惊地拨打报警电话。
月亮依旧悬挂在头顶,冷漠地照着这个夜晚。
-
池喻在昏迷沉睡这段时间里做了个遥远的梦。
梦里她跟阿延回到那个空旷的巨大仓库,里面油漆味道刺鼻难闻,混着潮湿的木头传来,透着腐烂的记忆再次清晰。
阿延声音很轻地喊着她姐姐,那时他才十岁。
他们俩被关在里面,干硬过期的面包丢在角落,老鼠明目张胆地在两人面前啃噬。
小孩的直觉总是敏锐,他问池喻:“姐姐,爸爸妈妈会找到我们吗?”
当时是绑架发生的第十三天。
两人饿得不行,每天只有水和面包。
难吃,还吃不饱。
眼睛被蒙住,池喻只听出对方是两个声音粗犷的男人,一到饭点就把面包凑到两人跟前胡乱塞几口作数。
水也给得不多,因为上厕所是个麻烦。
池喻安慰弟弟:“会的,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
“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可我还是怕……”阿延带着哭腔,紧紧拽着她的衣角。
“不怕,姐姐陪在你身边。”
池喻安慰池延,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绑匪打电话的声音很大,有时候传过来她能听见一二。
要钱,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最后呢?
最后是绑匪穷途末路地一把冰凉的刀刃夹在她脖子上,蒙住眼睛的黑布被摘下,她看见满脸焦灼的父亲和警察。
她慌乱四处找寻阿延的身影,扭头一瞬,脖子溢出一线血痕。
匕首太过锋利,导致痛感并不明显。
池诚大喊她的名字,她听得恍惚,不停喃喃自语地问阿延在哪……
梦境一转场景变化,仓库垮掉重聚成李家大院,泥土公路往前延伸,看不到尽头。
她和之前两次一样的来到富湾村找人,本以为又会失望而归,没想到无意间却听人提起说她跟自己有个远房亲戚长得像。
她本来没当回事,随口问了句男女。
男的。那妇人说完又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啧啧摇头,还真是像,这眼睛简直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池喻起了疑心。
恰好那远房亲戚这两天会来,妇人就说让她亲自见一见。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阿延长大后的样子,可当他真正站到她的面前,才发现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她起初并未惊动他,而是盯着他虎口那被时间遗留下的牙印问他是怎么来的。
那人说,记不得了。
她问,你叫什名字?
那人说他叫乔炎,炎热的炎。
她就笑,说自己有个弟弟叫池延,延续的延。
后来她又找过他很多次。
最后那次,他似乎有些烦了,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你弟弟!
池喻心口一堵,梦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