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富湾村离旧故山主城不过二十分钟车程，可晚上黑灯瞎火，吴柏新手上路不敢开太快。

刚驶出村口，人工横放的道闸杆挡住去路，旁边还站着两个身穿反光衣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手电，对他们比了个停车的手势。

半夜三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执勤？

很明显是富湾村村民，临时过来拦堵。

霍时宴一脸凝重，“直接开过去！别停。”

吴柏深吸一口气，松了原本要踩的刹车，“不管了！反正也没摄像头！”

说完轰着油门直冲过去，速度快得两个中年男人吓一跳，闪躲不及。

道闸杆被撞飞，饶是吴柏有过心里准备这会儿也心悸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麻，声音变了调：“丑话说在前头，这、这车撞坏了我可不赔啊。”

霍时宴没理会他的担心，“你稍微快点就行。”

他们走前听见有人在喊王二开车，如果对方真的追上来，以他们目前的速度……很危险。

吴柏知道耽搁不起，紧张地问：“要不还是你来开吧？我上次摸方向盘还是两年前驾校考科目三的时候！真没骗人！”

他是真怕出事。

毕竟副驾驶没人，他又第一次开车，走的还是夜路。

刚这么想着，后视镜反射出一道刺眼的远光灯，闪得吴柏眼前一花。

紧接着后方的面包车毫不顾忌转弯路段直接超车，喇叭连续不断，听得刺耳。

两车并行，对方车窗大开，扯着嗓子吼道：“你他妈再跑一个试试？！”

说完有人掏出棍子从车窗探出身来，试图去砸他们的车窗。

吴柏堪堪避让，下坡急转弯，他压根不敢分神。

一声闷响敲在后座车窗，池喻肩膀缩了缩，被霍时宴紧紧圈住。

没敲几下，对方棍子失力滚落，愤愤骂了声乡话，大喊：“停车！让你们停车听不见吗！”

吴柏一头闷在开车上。

想当年他考试的时候都没这么专注过，手心沁出的汗全糊在方向盘上，后背发粘浸湿，他听不见任何声音，眼里只有车灯照射的公路。

“干你娘！给老子撞！”还是那人的唾骂声。

车外，并行的面包车窗伸出半个身子，凶神恶煞大声骂娘的是个黄毛男人，头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光线太暗，车里总共几人看不清。

池喻认出他来，“他是李家的二儿子。”

老李家总共三个孩子，两女一儿。

大女儿前不久在外地病逝，二儿子就是眼前这个叫嚣的混混，小女儿是带霍时宴去换衣服的李芳儿。

因为年初订好了跟新郎那边的婚事，彩礼也收了，老李家怕闹不好看索性一直瞒着大女儿的死，没和村里人说。后来池喻来过两次，他们暗地找媒婆和那边商量过，那边点了头这才有了让池喻顶着他女儿的名义替嫁这一出。

他们想着这个女人反正是孤身一人前来，每次都打着送东西的名义惺惺作态献爱心，与其装模作样，倒不如真正帮忙解决讨老婆的问题。

况且她没去过云龙村。

嫁过去先关她个三五年，等有了孩子，想跑也舍不得了。

池喻不是没想过跑，在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曾借着去隔壁村串门为借口离开。

老李哪肯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表面上好言好语地把她劝回去，暗地里拽着她的劲却大得发狠。

后来池喻就被反锁在那间屋子。

老李没有跟她撕破脸皮，就连结婚这档子事，池喻也是在当天下午才知道，醒来就被人绑住了手脚。

在见到霍时宴之前，她甚至想过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她宁愿从婚车跳下去博生死，也不愿意被这样送入云龙村。

嘭——！

车身猛地一晃，池喻思绪被打断，有车从后面撞了上来！

“我日你大爷！”

吴柏忍了一晚上的气在这一刻急剧爆发，他踩着油门加速，扯着嗓子大骂：“给你脸了是吧一群龟孙！”

年轻人的脾气一旦上来，轻而易举被情绪左右，连着开车都大胆不少，速度提升，飞驰在山下的平地公路上。

可面包车并没有就此作罢的念头，还在继续追，也不顾双行道对面可能来车的危险，突然开到他们旁边，车头直直靠过来——又是一阵撞击！

车被撞歪了道，剐蹭到公路护栏，速度被迫降下，黄毛挑衅：“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

吴柏低骂一声，眼看着车灯消失在前方路面，他一脚紧急踩下刹车！可惯性还是带着车身冲出护栏，横撞到路边高出一截的土坡，激起的泥土落了满车。

尘烟四起。

事故发生得突然，接二连三的猛烈撞击让车里一片混乱，后座的人因刹车前倾又被安全带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