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宴】

这次火灾烧毁了柳唐大半间屋子，宴凌的房间就在她的左侧，虽然影响不大，只是熏黑了些墙面。但是，经柳唐这件事后，柳河公便不敢再让宴凌一个人住在那边了，而是在柳也旁边腾出了间空房，让他们有个照应。

全府上下也因为这件事，加派了双倍人手。

宴凌回到房间也不点灯，就这样坐在黑暗中，四方寂寥，看着青石地板的眼睛忽然决了堤，“爹、娘，对不起，女儿不孝......”

“是我不中用，不能为你们洗刷冤屈，对不起......”宴凌掩面痛哭，却又怕惊扰了他人，只能蹲在地上，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

光滑的臂弯上很快有了血红牙印，只是这样的痛楚却比不上心头万分。

数日清晨，屋外鸟鸣依稀，现已是八月之景，偶尔还能听得几声蝉鸣隐于其间。自柳唐身体恢复后，魏家便重新举办了婚礼将柳唐接了回去。柳唐一走，内院便显得有些空落落的。为了除去晦气，柳河公便把她住的那间屋子拆了，重新建了一座园亭，周边种满了花。

柳河公坐在院子里和柳也下棋，宴凌陪着柳夫人赏花，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忽见远处仆人着急忙慌跑来，口中大喊着：“老爷！李公公！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柳河公蹭一下站起身来，手中的白色棋子啪嗒落入一条黑色巨龙围成的方阵中，“到哪里了？”

“在前厅等您。”

柳河公闻言，当即前往前厅，一边走一边问：“他来干什么？”

仆人紧随其后，“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他手中好像拿着一道圣旨。”

柳河公心中咯噔一下，立马加快了步伐。

待他到时，李常言正细细端详着白瓷中的龙井，见他气喘吁吁跑来，便端起茶杯凑近鼻腔用手扇了扇，大声赞赏道：“好茶！”

“下官不知李大人远道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柳河公四十多岁的年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赔礼道歉，见他喜欢那茶，便又补充道：“这是顺德二十年春的西湖龙井，大人若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叫人给大人仔细备上一盒。”

“茶是好茶，就是放的时间久了，似乎有些变了味，”李常言吹着茶中热气，抬眼缓缓看他，微笑道：“莫不是府邸出了老鼠，趁人不备，进去翻动过？又或者挖了个洞，偷了些出来也说不定，你说是吧柳大人？”

汗水渗过里衣在背部印出一个大大的圆，柳河公闻言当即跪在地上，“是下官疏忽！招待不周，我这就叫人将剩下的龙井全部烧掉，为大人重新沏一杯，来人！”

“欸，不急，”李常言笑着站起身，慢慢悠悠走向前来道：“柳大人的家务事柳大人之后慢慢处理，咱家今日是奉旨前来。”

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道黄绸龙纹的卷轴撑开。

“朕膺昊天之眷命，为祭先帝逝世满三年之久，遂于禹州重办百花宴，特邀百官携家眷前往，钦此。”

“都水使者柳河公——接旨。”

柳河公颤颤巍巍接过圣旨，起身道：“劳烦大人远道前来，我这就派人备宴......”

“不用了，”李常言甩甩衣袖，拍着他肩膀道：“李大人还是先清理家务吧，咱家还要赶回禹州城，就不留下吃饭了。”

“那下官恭送大人。”

柳河公目送李常言远去的背影，一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巷口，脸上浑然变得铁青。

柳也回到前厅，端起那杯放凉的西湖龙井闻了闻，“哪有什么异味？这话里有话的也不说个清楚，从前百花宴都是五年举办一次，现在先帝驾崩才刚满三年，新帝便着急设宴邀百官，欲意何为啊？”

“放肆！”柳河公拿起手中茶杯，啪一下重重砸向地板。

这一举动顿时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真是平日里放纵你惯了！”柳河公气得胡须发颤，一手指着他道：“现在是越发没了规矩！连圣上的心思都敢妄自揣度！”

柳夫人见状，赶紧前去为柳河公顺气，一边让他消消气，一边又冲柳也挤眼道：“还不赶紧跟你爹道歉！”

柳也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当，当即低下头来，“对不起，爹，是孩儿口无遮拦，失了分寸。”

柳河公拂袖，对一旁的管家道：“去吧院里所有的龙井全部找出来烧掉！把烧完的灰烬倒在巷口。”

宴凌站在一旁不做声，心里自然明白他这样的目的。这李公公此次前来，一是为了传旨，二是为了示威，烧的哪里是龙井，而是三年前都水监的旧账。

此账若是不烧，柳河公就是犯了偷拿工部账簿的重罪；此账若是烧了，柳河公便上了他们的船，往后都要听他们调遣。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若是她当初没有求柳河公替自己查案，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结局。

一旁的柳夫人替他扇着风，虽然不解，但也识相地没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