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弦
这边珍妃坐在一张圆凳上,她上手持三弦,下手抱琵琶,那声音宛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一样缠绵清亮,温婉绕肠,时而悠扬高远,有冰山雪巅细冰碎雪玲玲洒落之声,时而幽婉凄怆,有林深花重,鸟鸣蝉叫之色。
乾坤不禁沉醉其中抿嘴一笑,吟吟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你的琵琶技艺愈发好了。”
珍妃微一抬眉便放下琵琶,依依施礼,道:“怨声坐使旧声阑,俗耳只知繁手,不须弹。皇上真是好耳力。”
乾坤笑色温暖,抚掌一嗤,道:“你是夸朕与不懂音律之人不同?清听过人?”
珍妃细细想了想,嘴角凝了一抹笑意,道:“凡俗之人只认识手乱胡拨,不值得弹奏,而皇上不同,圣耳清听,周郎顾曲。”
乾坤眉色一笑,他便握住珍妃的纤纤玉手,笑道:“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亏你是汉人出身,才识得这么多文墨,换做别人许是一半都不知。”
珍妃撅嘴掩鼻,道:“奴才会弹琵琶有何用?也得不到皇上召幸,皇上日日陪着宁贵人,俨然把奴才忘了呢。”
乾坤掩唇一笑轻揉着珍妃玉肩,道:“你爱撒娇,宁贵人的嗓子好,唱的昆曲更是别致动听,你不喜欢她,朕下次不召是了,兰娇,你再弹一首《高山流水》”
乾坤随手指了李长安,他忙拿出一柄琵琶,道:“回珍主儿,这是玳瑁琵琶,皇上已着人调了弦。”
珍妃丹唇微启,樱口桃眼,却是瑰丽难说,道:“皇上这是拿奴才当畅音阁乐伎了么?前儿奴才弹得刚好,偏仁后来了,吓得奴才心慌胆颤。”
乾坤一把揽过珍妃柔弱的腰肢,脸颊微红,双眸含笑,道:“今儿没有仁后叨扰,你放心弹是了,弹得好朕便赏你一把嵌了翡翠的凤颈琵琶。”
珍妃轻扬下巴,她拨了拨弦,素指一扬,那琵琶的弦丝也跟着欢跃起来,有清泉激石之声的玲珑作响,像是身处于世外林间的惬意清凉,又似蜂蝶纷飞时软耳温唇的蜜意柔情,轻拢慢捻,拨弄复挑,说不尽的缠绵悱恻,道不出的低回婉转。
一曲终了,珍妃眉色远山,眼横青黛,低低轻唤,乾坤眼角洋溢着丝丝欢悦,唇上荡漾着柔情颜色,一室生春。
过了一日和风吹露,春光灿烂,皇后着一件金黄色刺绣牡丹穿凤氅裙,那袖子上满绣团锦云纹,更衬得她云鬟净香,秀鬘低髫,端庄沉静,温婉自持。皇后笑容恬静便先点了头,道:“虽四月回春,可殿中总觉得寒津津,叫人四肢发冷,妹妹们也别忙换下冬季衣裳,春风刺骨。”
四下嫔妃齐声相贺,悯嫔福了一身,笑道:“主儿宅心仁厚,福泽六宫。”
宁贵人轻笑一声,道:“珍姐姐颇得皇上恩宠,隔三差五地弹琵琶,惹得皇上心意迟迟,流连忘返。”
珍妃扶了扶鬓上的累丝青鸾,道:“皇上喜欢清听,你有本事你也去弹啊!”
宁贵人凝眉一挑,低头抚了抚中指上一枚嵌红宝戒指,笑道:“不过是琵琶罢了,有什么难的,也配在御前卖弄?皇上天纵英明,四海器乐无不精通,这也值得说嘴?”
珍妃脸色霍然一变,道:“你太放肆了!依仗着皇上瞧你那副模样便无法无天!”
皇后只扬了扬唇,呵斥道:“好了,别胡说了。”
丽嫔抿了一口茶,抬眉道:“这天儿还冷,奴才瞧慧姐姐穿着轻薄丝缎,那周身上绣的玫瑰彩蝶竟也这般细巧,栩栩如生,一瞧便是不菲。”
慧妃先和婉地笑了笑,抚过衣襟上的金线绣花,道:“丽妹妹眼力好,连细枝末叶也瞧得真切,今上着内务府上来,言奴才穿得轻盈才这般搭配,若是妹妹觉得有失体统,奢靡不菲,回了今上圣意裁决。”
丽嫔却轻笑扬唇,道:“慧姐姐言重了,妹妹不过随口,慧姐姐就这般吃心。”
宜常在清婉转眸便抿了口茶,道:“是呢,我记得从前慧妃最是温柔沉静了,今儿倒是伶牙俐齿,真是少见。”
皇后轻声含笑,手抚衣襟上一串蜜蜡十八子,道:“好了,丽妹妹、宜妹妹,慧妹妹难得穿戴这么新鲜,妹妹也要计较么?”
珍妃摇了摇一柄牡丹春缂丝圆扇,便轻扬丹唇似笑非笑,道:“苦等了这么些年,才有两身像样的衣裳,穿吧。”
荣嫔面色十分端庄,她便抬眉含笑,道:“奴才见主儿戴得鎏金簪子好像从前的,如今金子颜色暗淡了,皇后主儿还是日日佩戴可见主儿长情。”
皇后抚了抚髻上的鎏金簪子,唇上不觉凝声含笑,道:“这金银首饰不过日积月累攒下的,一来省了银钱,减了六宫花销,二来也好援护朝上,勤谨持家,一举两得。”
丽嫔妩媚带笑,道:“皇后主儿精打细算,持家有道,昨儿圣上赏了奴才两匹织锦缎子,奴才低贱,许是穿不得织锦华丽,礼毕之后奴才传章廷海还与主儿。”
皇后抬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