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离罗
“没有调查。是我当时就在场哦。”
“欸?可我并无任何印象……”
“那你是否还记得,紫燕被杀之时,当有人指出凶器是无影金梭,你说了什么?”
长久以来,只将复仇作为唯一动力与思考,过往记忆亦不敢轻言触碰,苍越孤鸣确实已经很久很久不让自己回想过去。突然之间被提示苗疆巨变之前的事情,记忆竟如锈蚀卡顿一般,一时难以找寻。
于是他只是摇头。
“你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兵器。”随云远言及此处倏忽一笑,眸光若水温软明媚,晃得人几乎眼花,“抱歉,我大概学得不太像。总之,那语气好像是在说,这不是我做的。又或者是,抱歉,我竟然孤陋寡闻,无法帮上你的忙。当时跟随你的,就是赫蒙少使,他简直是满脸都写着无语二字。”
“……我那时,太过天真可笑。”
“我那时,觉得这个小王储好有趣哦。”随云远仍然充满笑意的望过来,但眼底却渐现认真之色,“所以,在你阻杀笑不老却前往梅香坞完成他的任务之时,我跟上了万雪夜追击你的脚步。但是,更深刻的印象是,你在万雪夜杀招在颈时候的镇定从容。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为人主者,若是轻言妄动,便是智武超群,遇事又能发挥几分呢?”
“你这是,安慰我。”苍越孤鸣将头撇到另一边,不去看她。
“唉,”随云远故作叹息一声,“好的不信,坏话尽信。你这个坏习惯真正要改。”
所谓人生在世,不如人意者十之八九。有些东西,越是想要埋藏,就越是为人发觉,就像是现在。在回到龙虎山尚未策划埋藏之处,就被撼天阙抓个现行。
“谎言!全是谎言!这是你的阴谋吗!”撼天阙死攥着木盒,却又留力不将其捏碎,进退控制之中,青筋暴起,骨节尽现,“这样错漏粗糙之计谋,我岂会上当!你想代替我,坐这个位置!你想得太美满!”撼天阙这样说着,另一只手重重砸在骨椅扶手之上。
“我不否认我存有这样的心思。但是要以此物打击你的,不是我,而是竞日孤鸣!”苍越孤鸣一声暴喝,却又低头捡起飘落在地的那一页血迹深黑近墨的诺字,再起身之眉眼已经变得沉郁,“舅父他,一直守着对你的誓言。母后与舅父,始终相信你。背叛情谊的人,其实是你!假使你能如舅父信你那般信任他,今日的悲剧不会造成。”
“你……你……”
“我对于这个木盒的记忆,异常深刻。母后将这视如性命,片刻不离。当我看到其中的东西之后,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同时我也明白为何母后见到我,都是那样的哀愁心伤,你知道为什么吗?”苍越孤鸣说着,声线已然一丝颤抖。
“为什么?”撼天阙问道。
“够了!别说了!”在苍越孤鸣身后静立的随云远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迫使其与自己对视,目光相接之中蹙眉摇头,竟有一丝恳切,“不要管他,他求死就任他死。不要说,不要说那句话。”
但苍越孤鸣缓慢却坚决地拂开阻挠,继续下去,“因为,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母后无法疼爱我,因为我的存在,只让她哀怨想起,那段无法实现的真爱!”
“希妲!”
“而舅父,”苍越孤鸣至于此处,哽咽了一下才道,“他全然知晓竞日孤鸣的计划,包括杀我在内。我是他的血亲,但他无视我的生死,只为遵守一个诺言。他们对你是这样的至情至性,你又是如何呢!你没发觉吧,舅父对你的了解之深,你在出招之前的全部习惯动作,他早就了然于心,但他从来没对你下杀手,就算是最后那一战——”
“——舅父明知你会使出虚空灭,仍然向你冲去,他不畏死,只怕你会害死自己!舅父自断舌头,是不愿也不想辩驳。他的心意已经全部写在上面了。其实你并非同你所想的那样,孤单一人。”
但是,这段真相一旦揭开,却会有另一人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月色寒风,一方林,一坛酒,一场祭祀,两道人影。
“一年了,王权尚未取回,父王与王叔的大仇未报。甚至,苗疆犹然生死存亡之刻。孩儿实在无颜面对父王,在此向父王请罪。历经颠沛流离,尝尽人情冷暖,孩儿总算有一点嘛成长,现在的苍狼,是否能让父王宽心欣慰呢?可惜孩儿醒悟得太慢,如今也只能以这坛薄酒,与父王相谈了。”
随云远立在夜月花枝之下,静谧无声,几乎与林间阴影融为一体。她听了几句,抬眼觉察月荒凉在不远之处藏身,一时倒也微露笑意,轻轻抬手示意。
“父王,做这个王,你后悔过吗?孩儿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快乐,一直汲汲追求一份没可能的认同。父王,孩儿仍然深爱你,但是……这段恩怨纠结的情仇,造就了你、母后、撼天阙、舅父、我,这五段的悲哀,而今,终于走向了尽头。当年的关系者,也只剩下我与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