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
上元节,大雪纷飞。
青盖马车内,盛宝珠系着红色斗篷,手里正拿着一封书信,朝身边的人扬了扬,笑道:“你猜猜是谁寄来的?”
李存珩靠着车厢,闻言不禁笑了笑。那书信还是他拿回家的,自然知道出自何人,饶是如此,他仍旧十分配合地问道:“谁?”
“是阿泠!”
盛宝珠眉眼弯弯,将信笺又仔细收好,“信上写了她如今在姚州,我幼时去过那里一回,姚州四季如春,便是冬日也十分舒适。”
顾菱换回了自己原来的名字,离开长安后便效仿自己的师傅那样云游四方,悬壶济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寄来书信,告知自己一切安好,还会写上自己在各处的所见所闻。
李存珩望向她的眸子含着温和笑意,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怅然,缓缓说道:“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可惜,我还没有去过。”
十岁以前,李存珩在玄真观修行,十岁以后,便是被困在了皇宫与朝堂之间的波诡云谲。
盛宝珠闻言果然扑过去抱住了他,似是安慰一般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如果你想去的话,回了姑苏以后……啊,不用等到回姑苏,过几日我们就可以一起去。”
李存珩唇畔泛起得逞后的笑意,捉住了她的指节牢牢握在掌心,轻声道:“好。”
盛宝珠用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蹙了蹙眉:“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啊。”
自十岁那年落入寒潭后,李存珩便一直身子羸弱,如今依照魏娘子的药方调理,已经好了很多,但到了凛冬,手脚仍是不免有些冰凉。
盛宝珠将怀里的手炉塞给他,嗔怪道:“都说了是给你准备的。”
李存珩接过了小巧玲珑的铜制手炉,连同盛宝珠一齐抱在怀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嗯。”
马车过了长安城门,一路行至东市,在珍馐阁前停下。
盛璟有了家室,定居在长安,于是负责打理盛家在长安的生意。盛辙乐得清闲,每日钓鱼种花,谢玉荷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不时往酒楼跑,算算账本,再同各位夫人娘子们话话家常。
盛宝珠刚下了马车,却瞧见珍馐阁内走出来有着熟悉面孔之人。
崔姝妍仍旧是一袭天水碧的衣裙,挽了妇人发髻,裹着斗篷,同身旁的郎君手拉着手。
盛宝珠认出了是当初见过的许晟。
李存珩即位那段时间极力权衡朝中各方势力,提拔了很多新贵,也削了不少世家大族的手脚,博陵崔氏自是首当其冲,而许晟当初还是进京赶考的寒门士子,新朝之后已入职吏部,如今也借着崔氏在朝中久积的名望混得风生水起。
“盛娘子。”
崔姝妍见到她,眸中显出惊喜的笑意,再看到一旁的李存珩,脸上笑意僵了僵,转成惊疑的神色,“这位是……”
盛宝珠挽着李存珩,笑道:“这位是我的夫君,魏衡。”
许晟只遥遥见过李存珩一面,自然不识得他的长相,瞧见崔姝妍的神色,不免附耳轻声询问:“怎么了?”
崔姝妍摇了摇头,又勾起嘴角:“没什么,只是很像一位……故人。”
李存珩面色如常,淡淡地开了口:“在下先前身处西北,应当没有见过娘子。”
魏衡的身份是当初魏氏一族的旁支,因为身处偏僻之地,所以当年也未曾被魏家满门抄斩之事波及。由于魏氏被构陷谋逆一事沉冤昭雪,这才得以于各处走动。
盛宝珠及时岔开话题,闲聊了几句,崔姝妍同他们告别,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道:“对了,七姐姐临去封地前,叮嘱我给盛娘子带一句话。”
盛宝珠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崔淑慎?她不是当上陈王妃了吗?
“七姐姐说她当年做了一件错事,很感激盛娘子点醒了她,”崔姝妍也有些疑惑,继续说道,“但她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
盛宝珠与李存珩对视一眼,不由得笑了:“也请替我向陈王妃带一句话,祝她一切安好。”
“……好。”
崔姝妍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应下,同许晟一起乘着马车回府。
雪花飘下,盛宝珠颇为感慨地道:“怎么感觉过了很久,明明也没几年啊。”
李存珩握住她的手,静静地望着她,唇畔笑意如春水。
两人刚要进珍馐阁,又来了一辆马车,紧接着一道丁香紫的身影窜了下来。
“宝珠!”
襄阳公主提着裙子跳下马凳,见到李存珩及时刹住,讪讪地笑了笑,“二……二哥。”
李存珩假死一事,盛宝珠早就在书信里告知过她,因此襄阳公主并不惊讶。
马车里又钻出一道身影,是王砚之,如今已位居刑部侍郎。
“阿玖……你慢点,仔细摔着。”
王砚之不疾不徐地下了马车,同二人见礼,“盛娘子……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