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六章

“我刚才看了你的答题卡。”郑晓峰面无表情，他伸手拿到自己的水杯，拧开盖子放到嘴边。茶叶铺满，他喝之前先吹了吹。

这个动作让温展想到秦友柏，他跟她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是经常性的喝水。但大部分情况下，温展觉得他并不渴。至于为什么喝水，可能也只是为了缓解一下聊天时无所事事的不自在吧。

温展凭借短暂的相处，觉得秦友柏就像是那种贱兮兮的臭屁男孩。喜欢嘴贱的招惹他看不惯或者关系好的每一个人。

测试成绩好了会第一时间找人炫耀他有多牛逼，考砸了也会疲惫的抓耳挠腮，跟人打球输了会嘻嘻哈哈的闹着让人请客，也会巧妙的用一两句话解开饭局上的尴尬。这种处理任何关系都游刃有余毫不费力的人，也会在和她相处时感到不自在吗？

秦友柏这样的人看似热情好相处有礼貌，但偶尔流露出的淡漠与随意，还是暴露出他只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温展笑了。她等着郑老师的下文。

郑老师从桌子上面抽出几张被折叠过的答题卡递给她。她静静的接着。

“自己对过答案了吧，能考多少分心里有数。我只说一点，以你现在这个成绩，如果你再不做出改变，就这么放纵自己，将来升到高三。呵呵。”郑老师恰到好处的停顿，给温展留下无尽的恐慌。最后的两个音节像是鼻腔共鸣，落在温展的耳朵里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

“你要是以现在的状态升到高三……”郑晓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无框镜片的边缘，把它固定在鼻梁上合适的位置。就在温展觉得这个男人的小动作真的够多的时候，他眼皮微抬，审视的目光扫到温展身上，“等到高三，就这种水平，能倒数你都得烧高香。”

“你原来是乔老师的学生吧。”

陈述句。所以温展没有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能理解。严师出高徒嘛。”郑晓峰笑了笑，好像自己都觉得可笑。“我交了毕竟二十年的高中，看人很准。乔老师，到底还是年轻人嘛。”

三言两语，天机道尽。

温展从未如此深刻的体会到秦友柏那句他俩不合的含金量。好奇心在一瞬间膨胀，她忽然想要了解更多。

但她眼下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她下一秒看到了全班的黑白成绩单。温展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她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只能用眼神拼命的捕捉。

只希望那一刻她能够拥有千里眼的功能，一键化解她所有煎熬。让她痛快的死去，而不是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带着对生存所剩无几的希望进行长久无望的等待。

郑晓峰是个好人，至少他爽快。他没让温展等太久，给了她最痛快的死法。

“倒数第七，全年级排名……看来我真是年纪大了，这样的数字对我很心脏不好。”郑晓峰抿嘴，然后抬眼看着她。

“我跟乔老师吃饭的时候，乔老师跟我一个劲的夸你，导致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程度不错很好学的学生。当时我的意思是，让你再在文科班待一段时间，毕竟是女生嘛，理科也不好学啊。你看咱们年级另外一个温展，不就决定就呆在理科班了嘛。不过他是个男生。”

郑晓峰用看穿一切的目光去看温展，温展感到浑身战栗，她无比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注目礼。好像她所有的一切都能被面前这位身经百战的老教师一眼洞穿，那眼神好像在说:“我教多少年书了，什么样的学生不行，我看一眼就知道。”

“可是架不住乔老师热情啊，那天她打扮打扮，穿得挺正式，还喷了新换的香水。呵，年轻人嘛，小恩小惠就被收买了很正常。”温展好像隔空闻到了ysl反转巴黎的味道。

“拿着你满篇错误答案的答题卡好好想一想，自己的未来到底怎么走。”郑晓峰摆摆手，放温展离开。

出门的时候和匆匆赶来销假的乔瑜撞了个满怀。温展眼泪刷的流下来，却不是因为疼。

乔瑜吓了一跳，连忙把温展从地上扶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的问她没事吧，温展摇头，看见一口小钢牙。

乔瑜见状嘿嘿一笑，说自己咬合不正门牙错位，需要金属牙套来拯救一下。温展闻言点点头不再言其他，她借着乔瑜的力量站起来，慌忙地走了。

她难过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待着。

乔瑜把假条放到郑晓峰的桌子上，他只抬头撇了一眼。“带牙套需要一天吗？”

乔瑜心里一紧，“差不多吧老师。”

“差不多？那是差多少？半天？还是一个晚上？你不知道年级里面有请假人数规定，你不知道事假原则上不超过半天？你现在能有什么事比学习重要？”

乔瑜不敢吭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挨怼。她不会坦白牙套用不了那么久，提前一晚上请假只是为了多回家睡一晚。

郑晓峰抬头看了看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从刚才拿到温展答题卡的位置里再抽出一叠扔到地上。答题卡呼啦一下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