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泥泞
老实,日日不忘,乔夏总要磨蹭一会才来,字也写得歪歪扭扭。乔二嫂常叹气,李秀荣劝她:“不要紧的,这是小了没定性,再大点就好了。”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只能这样想了。
到了小年那天,李秀荣才想起一件事,急着问春秧:“你师兄怎样了,有遇上吗?”
春秧摇头说:“这几日都不曾见,前儿见妙儿姐姐出院子,我追过去问了,她说齐先生回来了。”
李秀荣担心起来,春秧抱着她胳膊央求:“娘,我给师兄送点儿鱼干吧,他爱吃的。”
这是想去看他了吧?
李秀荣点头,说:“好,娘给你预备好,一会叫松秋背你去,路上滑,要小心了。”
“娘,不用不用,我学了功夫,走得可稳了。娘,她家不爱生人去,你就别让松秋跟着去了,好不好?”
李秀荣不放心,坚持道:“那也不行,他不进屋,就在院子外面等着,这总行了吧?”
春秧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特意走这一趟,依然没见到人。
春秧在院子里喊师兄,妙儿在屋里应了一声,先走出来的却是个生面孔。那人不太客气地说:“到外头玩去,这是别人家,少来吵吵。”
春秧不喜欢她,后退了几步,耐心等着妙儿出来。
“妙儿姐姐,请问师兄在家吗?我娘叫我给他送些鱼干来,蒸着吃,很香的。”
妙儿将碗接过来,摸了摸小手,见是温温热热的,这才放心。她笑着说:“你师兄出远门了,还得两三天才回,多谢你们记挂着,等他回来了,我这就告诉他。”
“谢谢姐姐。”
妙儿不方便请她进屋里去,也不方便拿东西做回礼,只能为难地看着她走远。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我告诉你,对街不过是些奴才种子,你巴结讨好,管个屁用。”
“不必阴阳怪气,她是个孩子,你是个大人,不过喊了两声。大白日的,再寻常不过,犯得着跟她计较吗?”
小莲啐了一口,扭着腰回屋了。在外头风光了好些日子,一到这宅子里,她就被打回了原形,老爷再不近她的身,整日守着那病秧子。这让她心气不顺,看谁都想骂,尤其是那野种。她还年轻,身子好,屁股大,算命的说她命里有贵子。将来这野种挡的是她儿子的路,抢的是她儿子的财,势必要想个法子弄走他才行。
齐椿到二十七才回,妙儿跟他提了这事,为难地说:“那鱼干,我收在橱柜里,回头就不见了,就连那碗也没了踪影。当时没还给她,是想着等你回来了,带上些点心果子送过去,才不失礼。椿哥儿,这事你也不必去找,我问过了,她们都不认的。”
齐椿拱拱手,说:“多谢姐姐。我这就过去看看。”
“等等,我拿粉纱做了几朵头花,正是她那年纪戴的,你带了去吧。”
“姐姐不必担心,我预备了东西。”
“你的是你的,我喜欢那孩子,这是我的意思,你就顺带帮我拿给她吧。”
“好。”
妙儿拿了头花给他,齐椿给了她一个旧木盒。
妙儿抓着盒子进屋,心事重重地坐下。
小莲一直盯着人,这下再忍不住了,指着那盒子大声嚷:“好你个贤惠人,我当你清高,等着往外聘个太太去,谁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难怪呀难怪。”
妙儿回神,变了脸色,冷声道:“胡说八道什么,谁同你一般龌龊!”
妙儿当着她的面,打开木盒,取出里面那一摞手抄的经书,一本一本翻给她看。那字迹如春蚓秋蛇?,而椿哥儿的字丰筋多力,家里人是知道的。
小莲顿觉脸上无光,撇撇嘴,气呼呼地出去找刘婆嚼舌根了。
妙儿将经书一本本抚过,垂头低低地叫了一声娘,想起母女分隔,想起前路茫茫,再忍不住,伏在书上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