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会
对不起的就是姜夫人。
他也忍不住垂泪:“皇后啊,我终于还是把这把刀交到了公主的手上。等我到九泉之下再找您磕头谢罪。宝剑必经磨砺,明珠不可蒙尘啊······”
沈知予将那玉牌随身携带,若有人偷走了去乱行歹事可是她的责任。
刚侦破一个案子的沈知予又得到了大理寺的一笔赏赐,虽然不多,但是她能够自由挪用的银两数量变多了。
之前虽然有的是钱,但是从来不敢乱用,每次都卡着少卿的俸禄来安排。
要是吃穿用度都奢华无度,被眼红之人参上一本怎么办?
你喻知出身寒微,俸禄就只有这么一点,哪里来的钱恣意享受?是不是偷偷受贿中饱私囊?
要是真惹上这等麻烦事,反倒不美。
因此沈知予虽然有金山银山,却只能吃糠咽菜,聊以度日。
因此这次赏赐一来,沈知予立刻就换上了一顶小轿子。
就算去大理寺点卯,还能在轿子里多休息休息,冬暖夏凉的,多是一件美事啊!
然而这坐轿子的乐趣还没体验上几天,沈知予就遇到了麻烦事。
原来这天凄风苦雨,自有一番萧瑟气息。同僚往往住官舍,离得很近,平日里连大理寺的门都不用出。地位稍微高点、有自家宅院的,又往往骑马出行,十分潇洒。
沈知予就成了唯一一个乘轿的人。
今日这苦主,偏偏就拦住了沈知予的轿子。
拦轿的是一名中年妇女,年纪看着有三四十了。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发髻,但却被雨水打得湿透,显得有几分可怜滑稽。
而瘆人的是,她手里举着一张沾满斑斑血迹的告示,雨水跟字迹混在一起,模糊得不成样子,一滴一滴滴下来,在这女子的脚下形成一滩小小的血泊。
那女子高声道:“请问可是大理寺的大人?”
沈知予做不到毫不理睬,回道:“正是。你有何事?”
那女子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扑倒着跪下:“民女要击鼓鸣冤!”
沈知予道:“若是想要击鼓鸣冤,请到衙门登闻鼓处,我们大理寺是不接民间恩怨的,只接上面派下来的案子。”
那女子仍旧不听,一直哐哐磕头,直到额头上也磕出一个血口子来,在雨水的冲刷下在地上形成一个新的血泊。
她哀声道:“我已经击鼓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从来没有人肯看我的状书!”
她又道:“大人,大理寺也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啊,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呢?”
按照流程来说,先击鼓,再问状告何人,最后再看状书。
按照当朝律法,有击鼓者必有回应,不得无视。
既然连状书都不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惹到了惹不起的人,连衙门也觉得不可能赢,所以不敢接她的案子。
她心里有无数个想法,互相缠斗。
这不合规矩。她若是给大理寺揽下了这桩差事,岂不是暗暗讽刺衙门无能?连击鼓鸣冤都不敢接?她自己的位置都还没坐稳,不宜再多树敌。
这毫无收益。如果她真的要告什么朝廷命官,穿红佩紫的肱骨之臣,即使罪状是真也是完全无法撼动的。蚍蜉撼树,并不是勇气的代名词,而只是单纯的愚蠢。
这树大招风。大家都在这官场的泥浆子里滚来滚去,一丘之貉、同流合污。怎么偏就你沈知予要上赶着当个为民请命的青天大老爷?当别人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但那女子依旧跪着。她的背挺得笔直笔直,一直高举着手中的状纸从来没有放下过,即使那状纸上已经什么也看不清。
她浑身已经被淋得湿透,冻得脸色苍白,头发缠成一缕一缕的,像是不知道从哪里爬过来的索命女鬼。
一个普通的、勤勤恳恳的、不起眼的中年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豁出一切,也要来鸣冤?
最少最少,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吧。
沈知予终究心软了,对随行的仆人说:“给她递把伞,到院子里来说吧。”
那女子接到伞,怔怔的,半天也没有反应。
一直到仆人来催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进去说话了。
她冷得一直哆嗦,像念咒一样不停重复道:“老天开眼、老天终于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