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学们管他叫老宋,人戴着一副超厚超厚的眼镜,大雄妈妈同款,眼睛总半睁不开,看上去很困,令人怀疑他究竟看不看得清自己的学生。
也因为这,学生们更肆无忌惮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吃零食、说小话、搞小动作。
陆司望说得没错,学校对特长班的态度,从安排的班主任身上便可知。
老宋把资料放到讲台上,搁椅子坐下,例行公事般地讲起资料——关于校园暴力方面的教育内容。
他声线浑厚,讲话慢慢吞吞、有气无力,和他的身材一样虚胖虚胖。
也不顾学生们听没听进去,他讲完即完成任务似地深出一口气,懒懒地和底下互动:“咱们都高三下学期了,没那闲工夫吧?”
稀稀拉拉的回应。
老宋熟视无睹,自顾自地念台词,“况且咱们特长班的,一群未来的艺术家、体育冠军,不至于那么俗搞那些有的没的。”
他对自己的幽默感倒是很有自信,有个学生忍不住“宽容”地配合他笑了笑,“您放心,我们都像您做出的表率学习,与世无争,天塌了也泰然处之。这种人生态度,绝不会搞分裂!”
班里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林雪桉见许宿难得没有趴书桌上,而在静静看着黑板,便以为她对老宋的话还挺感兴趣,搭话道:“你知道吗?听说咋们这儿的学校之前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教育,两年前才突然开展的,每学期都有。”
许宿学正常人,在别人说话时,生涩地把头转向对方。
“就是因为十九中那场火灾!虽然现在还没出结果,但都在传事关校园暴力,真真儿的。”
火灾?
许宿听汤若棠说过她是遭遇火灾受伤住院的,时间也是两年前……
她却一点都不记得。
对于陌生的记忆,比起好奇,许宿更多的是恐惧,她身子条件反射性缩了缩,很轻地“嗯”一声当作回复。
林雪桉瞧出她对这话题不感冒,不再言语,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童薪:“我记得你就是从十九中考过来的吧?知不知道什么内幕?”
她只是同学间八卦似地随口一问,没想到童薪眼神冷冷的,没好气地道:“不知道。”
见了鬼了,他平时明明不是个怪里怪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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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或许可以说像在练习潜水,许宿脸埋在臂弯时,是处在陆地,而和其他同学一样坐直身子时,是陷进深海里。
刚开始练习,无法长久地潜在海里,那会让人喘不过气,所以许宿趴在书桌上的时间总是更多。
眼前即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那片黑暗中,常常展现出另一个世界,一个许宿幻想出的世界。
因为之前发生过好多次,许宿已然习以为常。
她这回看到了,一条好长好长的走廊。
高瘦干净的少年出现在走廊尽头,抱着高高一摞作业本,窗外阳光将他的身影剪裁得半明半暗,并不分明。
少女依然一眼认出,赶忙跑过去,柔顺的马尾在脑后荡出雀跃的弧度。
一条走廊的两侧尽头能有多长呢?
可给人感觉那么遥远,遥远如隔着天堂与地狱,隔着生与死。
少女在少年面前站定,负着手,笑容明媚如春风。
“跑那么快,也不怕摔着。”少年语气责怪,眸中却蕴着笑意。
少女摇摇头,眼睛笑得弯弯的,“想你了嘛!”
少年刻意地抖了抖身子,故作嫌弃道:“别那么肉麻好不好?不怕抓早恋啊。”
少女定定望着他清明的眼眸,她眼底水光闪过,仍笑着说:“我没那么胆小,怕这怕那。就是……想你了啊。”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少年隐感不对,面露担忧,欲把作业本放到窗台上,细细询问。
少女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也借此不让少年觉察到她的哽咽,她稳了稳情绪,神色恢复如常,“你这人还真是不禁逗!快打铃了,我要回班,你也赶紧把作业送过去吧。”
少年不放心,想要追问,却被碰巧经过的老师叫住名字。
老师和他说起课程安排,叫他到班里跟大家通知一声,自己要去开个会,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少女抬起左手,朝他挥了挥,用唇语说:“放学见。”
她一步步地后退,她是那么不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背过身,走去自己班级所在的方向。
路过墙角的垃圾桶,她强忍着恶心和颤栗,把一直藏着的老鼠尾巴丢了进去。
上课铃在此刻打响。
……
铃声延续到高三(17)班教室,将许宿从幻想中拉回。
是下课铃,同桌林雪桉快速收拾好书桌,欢欢喜喜地背着书包离开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