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
中天,公然开始垂帘听政。忠良惨死,奸邪当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理公道吗?如果是,那她上官婉儿不服。武媚娘,终有一天,她要为上官家死去的冤魂讨个公道。
“哐当”一声响,突兀地打断了婉儿的思绪,紧接着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婉儿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宫女站在一堆翠绿的碎片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这是今年江南新进贡的雌雄琉璃双盏,制作精良,武后十分喜欢,特意让人摆在寿宴之上。如今被这宫人失手打了,可想而知,她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婉儿本想置之不理,但当她的目光无意中与这个宫人的撞在一起,却突然在心底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想起了自己的祖父与父亲,当年被武媚娘陷害时,恐怕也是这么绝望无助吧!
“皇后娘娘驾到!”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武后由一群宫人簇拥着,往大殿里视察。
宫女早吓得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傻了一般。
婉儿看着一地的碎片,看来已经来不及收拾,一个险之又险的念头倏忽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只见她二话不说,突然抓起另外那只琉璃盏,狠狠往地上摔去。
武媚娘跨进门来,正巧看到了这样一幕。
清脆的碎裂声吓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殿内鸦雀无声,良久,一个武后身边的太监才回过神儿来扯着嗓子尖叫,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来人,拉出去杖毙!”
众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只有婉儿倔强的站着,不慌不忙,神色如常。
短暂的讶异之后,武媚娘饶有兴致的看着婉儿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笑道“且慢,她好像有话要说,看她如何申辩!”
婉儿这才向前一步,屈膝跪于地上,郑重道:"奴婢该死,不敢奢求活命,但奴婢对娘娘绝无半点不敬之心。只是因为这琉璃盏烧制时乃雌雄一体,如今雌盏已粉身碎骨,留这雄盏独活于世,形单影只,倒不如碎在一处,也算成全了它们!"
武媚娘旁边一人哼道:“强词狡辩,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得过惩罚吗?”
婉儿转眸,见说话那人身披道袍,手执拂尘,长发轻挽在身后,一副阴柔尖酸之态,不由心生厌恶。
武媚娘抬手拦住那人,不但不恼,反兴致勃勃道:“你又不是雄盏,怎知它会觉得形单影只?”
婉儿恭顺地磕头,道:“皇后娘娘又非奴婢,焉知奴婢不知雄盏之苦。奴婢深信万事万物皆有灵性,”说着,顿了顿,然后将心一横,故意提高嗓音叹道:“物尤如此,更何况是人!”
她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几乎是在明目张胆的挑衅。
那道士大怒,挑指喝一声“大胆!”
武媚娘脸上的笑意也悄然收敛了起来,也不知是否心里有所顾虑,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追究。
“本宫有些累了,先回宫歇息,这里晚宴之前务必收拾妥当,如果再出差池,决不轻饶!”
绝不轻饶几个字掷地有声,似字字从牙根里蹦出,带着逼人的寒意。
“可是——”那道士本有话要说,见武媚娘剜他一眼,便识趣地闭了嘴。
武媚娘最后看一眼婉儿,然后摆摆手,招呼一众随从随她离开。
看着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婉儿的嘴角不由飘起一丝冷笑,她果然被激怒了,忤逆先帝旨意,转而委身其子,这种事情毕竟不太光彩。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招你用的果然高明,可惜永远不要忘了伴君如伴虎,若非今天是娘娘寿辰,你以为你还有命在么?”
婉儿侧眸望向一旁正意味深长看着她的武三思,只见他一袭深红色长袍,将身材修饰得异常挺拔。以前没怎么留意,此时仔细一瞧,才知此人五官异常笔挺,特别是深蓝色的瞳孔,更是与常人不同。
坊间传言武三思的母亲是西域胡人,只是其父的一个侍妾,对于这一点武三思向来讳莫如深。
婉儿自上官夫人病逝那日,便再未见到过武三思,她以前对他没有好脸色,此时也是冷淡的紧,“多谢武大人提醒,奴婢这个脑袋如今能好端端长在脖子上实属不易,奴婢一定会倍加珍惜!”
“如此甚好!本官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如果想好好地在这个皇宫里生存下去,有些事就必须要学会忘记,聪明如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婉儿思索着武三思的话,来不及细细琢磨,他便已飘然而去。
“多谢你,婉儿!”打碎琉璃盏的小宫女凑过来握住婉儿的手,声音依旧颤抖,显然还未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
婉儿看她一眼,默然抽出手,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用谢我,我并没有要帮你,我不过是在帮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