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
打起了哈欠,早早靠着树睡去。
桑溪玉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很快收回。她深吸一口气,对赵琮行道:“殿下,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要去杀阿棠鹰勒,此去危险,我一定不能带她一起。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双莺,等我回来。”
草地上的虚影晃了晃,赵琮行没说话,桑溪玉觉得他还心存芥蒂不愿帮自己照顾文双莺,也觉得自己实在要求他太多,不该继续下去了。
“殿下若觉得为难,我就重新想办法。”她轻声道,
“等等阿关。”赵琮行忽然道,他甩了甩衣袖,“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本王是王爷,即便有度人之量,也不是你能使唤的。”
桑溪玉拱手作揖,道:“是小人不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琮行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道,“文双莺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你杀不了阿棠鹰勒,你自己也会有危险。我答应萧昀要照顾好你,哪怕是为了他,为了我们相互合作的情义,我也要做到最后一步。”
“我不是你和褚负雪的所有物,你们之间合作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桑溪玉厉声道,“我心已决,望殿下不要再阻拦。”
赵琮行攥着双手,站在原地,火星飞溅到他的衣角上,他没有穿铠甲,披风却如血般鲜红。
“阿关,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桑溪玉闻言停住了步子,她转过头诧异地看着赵琮行,帝王之家,生死之话,岂能宣之于口。
“殿下长命百岁,这些忌讳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她淡淡道。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我走出这步棋,也不是没想过后果。”赵琮行道,自小母亲去世,后来流落漠北,回宫之后更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我到壅城的事,瞒不过八哥,只看我们谁更快。”
冷风裹挟着,桑溪玉不由得缩了缩肩背。
远处沉寂的城楼,看似安平,却是掩饰在波涛骇浪之上的假象,这里白日是战火,夜晚是无处不暗藏危机的牢笼。
已经足足打了多日了。
腰侧铁剑冰冷,赵琮行说话间吞吐着白气:“我答应你,让王石看顾好文双莺,将她送到瑶山。”
桑溪玉闻言拱手:“谢过殿下。”
“我在殿下身边三年,殿下待我极好,如果没有殿下我也不会这么快重新振作。”她补充道,“经此一别,不是何时再能相见,祝愿殿下所愿即所得。”
语罢她顿了顿,转身离开。
赵琮行注意到桑溪玉路过文双莺时,将一封包好的书信塞到她手中,于是开口道:“你有信留给文双莺,就没什么要留给本王?”
“要说的话方才已经说过了。夜深,天凉,殿下珍重贵体。”桑溪玉笑道。
“一句‘所愿即所得’,没意思。”他撇撇嘴,“本王有什么好愿的,天下万民,山河辽阔。”
他抬头看着天山闪烁的碧星,摇摇头。
桑溪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天下万民,山河辽阔未必不是殿下最想要的,殿下曾经说过喜欢我,你喜欢的不过是那个阿关,但是即便再喜欢那个阿关,阿关也不是你心中的第一顺位。”
“殿下,唯有站在世间之巅上,才能留住自己想要的,譬如你的母亲,譬如阿关。”
“但是她们都不在了,把握当下,获得支配自己未来的权利,才能留住以后的可能性。”
寂静的夜里,唯有风声作响,一只鸟刺破阴翳,落在桑溪玉肩头,羽毛白皙,喙红如血。
“阿关,”赵琮行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他露出微笑,“这一刻我好像才醒过来。”
桑溪玉笑,手里已经攥起了马鞭,她朗声道:“方才殿下的问题,我再回答一遍,若是殿下死了我不会难过,因为,殿下你要活着。”
......
冷风如刀刮擦着面庞,桑溪玉驾马疾驰而下,身侧扭曲如鬼魅的枝丫频频后退。越近越能闻到硝烟的气息。
她静静地呼吸着,有丝丝苦涩返上来,那个长久不在的女孩好像从旧梦中走出,微笑地看着她。
阿夭,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我要看着剑没入阿棠鹰勒的胸膛,看着鲜血喷涌而出,马蹄践踏在他身上,让他低矮到尘土里。要看着他求饶,然后痛苦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