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杀
“这只阿苏鸟跟了你许久。”薄奚问口中咕咕两声,白羽鸟儿扑腾翅膀飞到他指尖,只瞬间又飞回了褚负雪肩头。
他笑了一声,目光落到褚负雪身上,道:“还认主。”
褚负雪的手攥了攥,开口道:“义父怎么会在这?”
薄奚问甩了甩袖子,背过手道:“乌沙王寿宴也邀了我,我听闻你早就到了漠北,心里自然念着你。”
褚负雪低下头拱手道:“难为义父还想着我,生杀营如何,阔别已久,义父身体可还好。”
“都好,虽比不上从前,但也还算凑合。”薄奚问笑笑,目光中带着审视落在褚负雪身上,“阿昀你在找什么东西?”
褚负雪一愣,他转过身看向自己身侧一排罗列着的瓶罐没有说话。
“自你加入生杀营已经快要五年了,这五年你变了很多。我本以为你会完完全全变得跟我一样,可惜你心中执念太多,仇恨太汹涌。我答应帮你复仇,便是看重了你那一份恨意,愿意为此抛弃一切。”他绕着褚负雪走了一圈。
“你查到了什么?”他停住。
暗地里褚负雪小声地叹息,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想到薄奚问在这里,自己再去看不过是徒劳。
“乌沙王想让我帮他想法子牵制住其他几个部落,虽不过是缓兵之计,但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就好。”褚负雪淡淡道,他,乌沙堡,生杀营不过是三足鼎立之势,明面上坦诚相待,其实各自有各自的一腔弯弯绕绕。
“我找到了陵王殿下。”他道。
薄奚问愣了一下,他看向褚负雪,瞳孔中似乎有什么在跳动。他带着狐疑的口吻道:“当真?”
“他一直在西北猎场,”褚负雪陈明,“当初他果然是被人暗害才会留在漠北,所幸他没死。”
“是啊,他没死我们才好继续我们的计划。阿昀,你打算怎么做?”
褚负雪沉吟片刻,道:“我打算在寿宴当前,派人将他护送回中都。只要陵王回了中都,有我们的人安插在皇室宗族之间,一切都要容易的多。”
薄奚问不疑有他,思虑着点点头。
“义父,”褚负雪开口,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可找到我父亲的尸体了?”
空气一瞬间安静,唯有风撞在门扉上发出的老旧的吱呀声。薄奚问沉吟片刻,话里话外带着惋惜,“生杀营一直在寻找,或许唯有乌沙王才会知道当初萧将军的尸身到底在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让你见一个人。”
库房中有一个隐秘的暗道,从暗道走,可以到达一个无人知晓的楼阁的暗室。此处楼阁便是生杀营的摘星阁。
褚负雪跟着薄奚问走到一个被锁起来的房间,打开门后,他先是看到了在里面等候已久的钟桡迟。看到褚负雪那一瞬,他也愣了一下,目光移到一旁的薄奚问后立马恭恭敬敬垂下头,“主上,少主。”
“护法何在?”薄奚问冷面道。
钟桡迟回答:“护法在堂中候着你。”
他们所说的一切褚负雪都听不到了,他的目光直直落在钟桡迟身后,屋子中央的那根木柱处绑了一个人。那个人头发凌乱,衣衫破旧,她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愣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一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薄奚问淡淡道了一声:“去吧。”
褚负雪几乎是跌跌撞撞摔到那人面前的,听见声响那个同流浪汉一般的人抬起眼睛,原本浑浊的眼睛忽地一亮。她的嘴巴颤抖蠕动,两行泪清晰地淌下,而后嘴巴一张大哭起来:“阿昀啊,阿昀啊——”
“姑姑?”褚负雪蹙眉,伸出手搂住萧揽夕的单薄的身子。姑姑瘦成一把骨头,神志不清,只不断唤着他原本的姓名,她忘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她的阿昀。
在褚负雪记忆中,姑姑是温柔善良又端方的小姐,她说话轻声细语,不像是武将出生的萧家的女儿。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褚负雪耍刀弄枪,不停地夸赞他;在他遭到父亲批评时出面维护,被罚时偷偷给他送吃的。
萧揽夕为人正派,在萧家遭难时不愿苟活。如今虽然活下来了,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们找到她时她就是这副模样,什么都不知道,谁都不认识,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你。”薄奚问看着他们,叹息道,“没人知道她是怎么从萧家灭门下逃出来的,如今成了个傻子,更无从知晓。”
褚负雪抬起通红的眼睛,他万分确认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姑姑,萧揽夕——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萧揽夕呆呆地张着嘴巴,口水从她嘴角滑落跟眼泪混在一起,她发出一些类似话语的声响,嗯嗯地抽气。褚负雪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萧揽夕破烂的衣裳外,他一边扣着盘口,一边忍不住低下头压抑着哭声。
“姑姑——”他抬起头,萧揽夕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然后痴笑出声。褚负雪也笑了,他伸过手指腹擦过萧揽夕脸上的污渍,含着泪道,“我不会再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