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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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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救人,我会尽力挽救他们的生命,甚至是只能让病人多活半年,我也会告诉家属,某某方式有用,请他们回去商量,拿钱来治,可以给病人多留一点时间。病人和家属听到这些话都会稍微感到开心,仿佛认为他们的病是可以被治疗的。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理解医生的意思,医生所说的活着和他们以为的活着是不一样的,只要有一口气在,只要心脏还跳动,无论怎样的生存质量,医生都会说病人还活着。他们却以为医生说的活着是让病人能够正常生活。那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可医生不能解开误会,否则就是在打击病人和家属。而我作为我自己,作为张萱琳,我想说的是,别治了,治不好的,不要折腾了。”

向珩愣了一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大多数人想的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有些医生也会对家属实话实说,像我伯母生病的时候,医生就和我妈妈说过,伯母大概没剩几天了之类的话,让我们家里的人都做好准备。”

张萱琳叹道:“就是那种思想用在了癌症病人身上很残忍。他们没有活着,那不叫活着,他们其实早就死了,被强行挽留和顺其自然地死去,区别只是被死亡一口一口吃掉还是一下子整个吞掉。对那样的病人,最大的善良就是让他们好好地去,不要将这个世界和他自己的生命变成对他的酷刑。医生会在无可挽回的时候告诉家属,我也去进行过多次那样的谈话,可能三个月、大概半年、最多一年,但是这个期限是怎样才得到的期限呢?是积极治疗、积极抢救,家属积极付钱配合医生工作,才能从阎罗王手里抢到的一丁点时间,被那样对待的病人,就是一块会喘气的被注满针水的肉块罢了,你是没见过那种五脏六腑都失去了功能、只靠各种药物吊着一口气的病人,他们浑身都散发着针水的气味,没有一点人类活着的迹象。如此对待一个生命,我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坏。”

向珩没有立刻接话,在进入到一位医生内心深处对工作的真实看法的深刻话题后,他可以说的话并不多。

向珩沉默了几分钟,缓慢地寻找他自己在谈话中的定位,而后说:“你今晚坦白的所有想法你都不能在别人面前说出来,无论是你的同事还是你的家人朋友,所有对你的身份认同的人,你都不能向他们坦白,所以你只能在这里,这么跟我提一下而已。”

他对于张萱琳而言,不是朋友,更不可能是家人,他的定位很模糊。

正是一派模糊之地,容许了漫无边际的真实想法。

张萱琳一手抓着酒杯,拇指在杯壁上无意识地缓缓摩挲,抬眼扫了向珩两眼,说:“对,大概就像你说的这样,我一直都没有和同事、同学说过这种想法,甚至和不是学医的亲朋好友也没说过,这不该是医生的想法,而我在大家面前的身份,就是医生。我也不是从进入医院的一开始就意识到自己无法明言的思索,我是在肿瘤科待着的那会儿,感受到了职业和我个人之间的龃龉。医生的我,和原来的我,割裂开了。好像继续当医生的话,就是要将原本的我继续掩藏。我对此很难过。”

向珩带着点迟疑说:“再难过也不能选择不救,你身上有职业带来的枷锁。”

张萱琳认同道:“是呀,病人的命运其实是由他自己和他的家人决定的,医生不过是像一台投币就能运行的机器,没有主动权。他们说要救,我们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必须想尽办法去救。”

向珩问:“你是那种认为医生应该告知病人真实病情的人吗?”

他以为张萱琳会说是,没想到张萱琳却否认了:“没有,我对这一点拿不定主意。”

“拿不定主意?你不是希望在病人在病情面前做出正确的选择吗?告知他们真实情况,他们才会丢弃不必要的幻想,正面自己的疾病。”

张萱琳撇撇嘴,脸上是带着些许犹豫的神色,说:“按照人们对死亡的恐惧程度,他们不可能坦然面对死亡。我曾经看过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写的一篇短篇小说,大致内容是一位著名画家得了直肠癌,只剩几个月的寿命,他的主治医生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决定将这件事告诉那位画家,医生希望画家能够利用好生命余下的时间来完成最后的画作。医生认为自己的告知是让画家珍惜时间,画出一幅惊世杰作,最大限度地成全画家在艺术上的追求。可事与愿违,画家知道自己的死期后,被击垮了,他振作不起来,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作画了,他只能和别的病人一样,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毫无希望地沉沦在病痛中,他不再是著名画家,他不过是一个失去生机的癌症病人。”

“画家被自己的死期束缚住了。”向珩评价道。

“对,死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可以接受的事。一旦死亡的巨大恐惧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会慌不择路,会像一个迷路的人,不断地奔跑着寻找出路,也不断地被脚下的路困住。健康时候追求的事业,在那种情况下,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所以你更不能跟他们实话实说了。”

“是呀,按照惯例,医生只能向病人家属透露真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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