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那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古香古色的女子闺房，我明明从未来过，却觉得分外熟悉

我看见初熹穿透纸窗，我睡眼朦胧的睁眼，在塌上抱着被子翻了又翻，磨蹭一会儿才吭哧吭哧爬起来，垫脚取来架上的青色小襦裙穿好，再对着铜镜梳好了头

窗外喜鹊叽叽喳喳叫着，我吃力地扒着门缝把门推开，探出脑袋后整个人挤出去

小鹊盘旋几圈落在树上，好奇地睁着圆溜溜地眼睛打量我

我灿烂地笑着，对鹊儿挥手

“晨安，小鸟！”

不曾想，歪着脑袋的鹊儿却吓了一跳，“咕”的一声飞走了

我失落地缓缓把手放下，但只是片刻，笑容又再次出现在我的脸上

“没关系，明天会有别的小鸟来”

这么想着，我的脚步轻快了

我爬上院里的秋千，脚尖点地把自己荡起来

庭阶绿意斑驳，缥碧浓翠的杏树与少女衣衫分绿，流莺婉转，风起帘动，悠悠夏长，熏风轻盈卷住花香四溢，从发尾绕过发间，又悄悄躲回女孩袖里

我靠在秋千架上，仰头瞅着缓缓升高的太阳，直到到辰光浓稠，空中轻缓摇晃的秋千落下了来

我吭哧吭哧跑进屋子，再出来时，小小的身板，手下却拖了个大自己好几倍的木梯子

“嘿嘿”

“爹爹可没说不许爬梯子”

我艰难拖着沉重的木梯，举步维艰往院墙边靠，磨蹭了许久，掌心通红还褪了皮

青石砌成的围墙挡住了四边天，但我还是喜欢往外边看

好不容易把梯子竖起来，排掉小手上的灰尘，我胸有成竹般在掌心哈了口气

“好啦！”

我动作娴熟地吧啦着梯子

看我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我趴在墙头，看院外三两书生谈笑走过，与我一般大的年纪，年龄最大也未及弱冠

在他们经过墙下时，偶尔会有一两个少年与我玩笑

“哟，山长家里的杏子又偷偷爬墙上啦？”

这时，我会看也不看地伸手从杏树上揪下几个杏子砸在他的怀里

“那你们要吃吗？”

几个小书生会笑嘻嘻地接住，有的随意用衣袖擦擦就吃了

“嘶……真酸”

话是这么说

“接好喽，杏子妹妹”

“好东西！”

等我接住了东西，他们才又说笑着离开

红纸包里大多时候是饴糖，但也有很少的时候，会是些别的什么，比如半包针线，比如一本话本

我剥开一小块饴糖含在嘴中

院外已经极少有人经过，我又看了一会儿准备爬下去

嗯？

远处兀地传来人声，叫我把脚又收了回来

通往主院的通幽小径上，脸生的老妪牵了个小公子拐了弯向我的方向走来

她嘴里念叨着什么，并未刻意掩人耳目，但二人明显不是淮城人，我听着耳生得很

思索间，他们已经走到我趴着的墙下

没见过的小哥哥………

我想启唇唤他，像我之前唤书院里的书生们一样，可碍于他身旁的老妪，想了想还是觉定算了

可就这么一瞬间，似有所感般，明明已经走过的小公子却突然回眸，最终，他的目光落在墙头

措不及防的，我们遥遥相顾

那还有什么好藏的

我笑着冲他挥挥手，做了个“你好”的口型，但我不确定他能不能看清

显然，他看见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眨眨眼竟是笑了，也无声对我说

“你好”

倏忽间，万籁止息

杏影斑驳，风影婆娑，墙头上的女孩梳着垂挂髻，青裙在风中绕啊绕，如同杏树下的小仙子，而少年正迎光回眸，衣冠整洁，笑意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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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了

天还没有亮

还是熟悉的宿舍

连檀芃芃磨牙的声音都没变

四周寂寂漆黑，沉默着，久久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