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

慈爱福利院比陈阿九想象中的还要荒凉。在发生那样的恶性案件后，整个院区都被黄色警戒线封锁得严严实实。

陈阿九一行四人随气流平稳降落在福利院的正门。

院里原来待着的孩子早已被安置到其他去处，空无一人的游乐场充斥着肃杀的氛围。

“我们为什么不回到过去？” 李玄清收紧双翅，陈阿九趴在上头，脸颊被他柔软的翅羽刮得有点痒。她知道李玄清疑惑的是他们为何不重新回到凶案发生后的第一现场，而是直接以当前时间节点来到福利院。

“因为按照既定事实推断，会陷入逻辑黑洞。” 陈阿九解释，“所有的线索闭环都已经形成，祝小禾洗不掉嫌疑。可我们都清楚，整件凶案里存在帮凶。而为什么他一点痕迹不留呢？”

陈阿九停顿，望向李玄清，缓缓地说，“除非有一种可能，「过去」已经被动过手脚。留给我们的「过去」是他们想让我们看见的「过去」。”

李玄清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是有人修改了...时空？”

“不，确切的说是，他们抹杀了「时空碎片」。” 陈阿九说，” 这招并不新鲜，在人类历史的几大战争时期都有发生。每一段有关「过去」的「时空碎片」都是由当时亲身经历者的感官体验和记忆组成。一些侵略者们在犯下罪行后意图粉饰太平，就会想尽办法抹杀残留的「时空碎片」，隐藏自己的罪恶。待到「过去」的经历者一个个离世，他们的暴行就更会被遗忘，甚至被改写。”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能保护这些碎片吗？”

“有啊。”走在前头的老山精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盈盈地回头，“有一群被称为历史学家的人，哦，再往前一点他们被叫做史官。他们就是专门负责收集和记录碎片，然后把大大小小的碎片誊写下来，整理成册展示给「未来」的人看。”

“没错，大概就是知来处，明去处的道理。” 陈阿九在把这句说出口的瞬间，忽然觉得这措辞怎么那么像周怀安的口吻。“你们年轻人可能还不理解，我和老山精这种活了一千年的老家伙才知道「过去」的重要性。”

老山精不置可否，捋着胡须笑，“言归正传，阿九，我仔细研究过照片里的那截拐杖。虽然像素不高，但是还能辨认出拐杖上的圈环和圆孔。因此我怀疑，这根拐杖是来自一棵竹子的枝节。”

吴毛毛很认真地听着，想了想问，“竹子...不应该是绿色的吗？但在合照里，祝小禾握着的拐杖颜色是类似于稻草样的枯黄色。”

“嗯，这点我也留意到了。来之前我还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看过福利院实地情况后，我就更确定这个猜想了。”

“怎么说？” 陈阿九看着老山精笃定的模样，昂起头问道。

“你们看，福利院四周没有适合栽种竹子的条件和场地对吧。” 老山精抬手指引大伙往远处看，“后院种植的大多是梧桐和香樟。这两种树材的枝干，无论从坚固性，还是稳定性来说都要比纤细的竹节适合做拐杖。所以倘若祝小禾只是需要一个便于携带的导盲工具，为何不直接用现成的材料，反选了个濒临枯萎的竹枝呢，况且这根竹子还来路不明。”

“会不会是...竹子...精？” 李玄清在其他人沉浸思考时，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大胆假设道，“一个快要耗尽气力枯萎的竹子精，因为想要活下去，所以设计诱骗祝小禾。以答应帮她完成杀人计划为条件，把自己的灵气附在她的拐杖上，然后维持生命？”

说着说着，李玄清像是发现了这套逻辑存在的疑点，又自言自语地推翻道，“可是...不对啊，竹子精如果需要靠祝小禾延续灵气的话，怎么不和她一起去少管所呢。现在与她分开了，不还是达不到自己的目的吗？另外，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还会有能力去抹杀「时空碎片」吗？”

陈阿九瞧眼前李玄清发愁的表情，浅笑着夸了句，“不错呀李玄清，都会倒推论证了，有进步有进步。虽说这个假设存在逻辑bug，不过呢，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老山精，你说是吧。”

“确实。” 老山精应合地点点头，“李玄清的分析并不无道理，不过竹精一族属草本精灵，生性清直，喜静好水。往往以大家族形式，成片生活与温带和亚热带区域。他们一族品行大多纯良正直，鲜有听说过竹精有与人为恶的事。”

“但要是人间恶魔把良善之人逼得无路可走，再善良的人也很可能做出冲动的事吧。他们不常有句古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陈阿九说完，众人皆沉默了片刻，吴毛毛想到祝小禾遭遇的那些事，心里五味杂陈。她深吸一口气说，

“那现在看来，我们得先找到证实真有竹子精存在的证据，再去深挖他和祝小禾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是这个理。” 陈阿九拎起拐杖直指向大门，做了个出发的号令，“走吧，我们去查个水落石出。”

福利院墙壁上随处可见的五彩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