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七月盛夏。
连下了几天雨,城市被潮湿的水汽笼罩,放眼望去雾蒙蒙一片。
阳台上,程舒妍倚着栏杆抽烟。
雨声淅淅沥沥,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溅到她夹着烟的指尖。程舒妍抬腕到嘴前,深吸一口,吐出,白烟与水雾缭绕、攀升,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扑面罩来。
空气稀薄,沉闷黏重。
心里更焦躁了。
口袋里持续震动,她蹙眉,掏出手机。
三点零五分,姜宜:【程大画家,还在家里闷着呢?】
三点零六分,姜宜:【今晚本小姐请你喝酒,来不来?】
四点三十分,姜宜:【程舒妍!你又不回我消息!】
四点四十一分,姜宜:【思路卡住的时候就该去喝点酒,说不定感觉就来了,等你消息哈。】
眉目略微舒展。
交稿的日期在即,她灵感枯竭,倍感焦虑,确实急需解压。
程舒妍单手打字:【好。】
这一垂眼,才注意到满地的烟头。
再抽下去她可能要死。
程舒妍利落去洗澡、换衣服,出门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带伞,她嫌麻烦。
两人吃过晚饭,八点钟抵达酒吧。
酒吧是第一天开业,装修很新。
刚入座,姜宜直接开了五万八的酒。
程舒妍看向她,“你干嘛?”
“噢!”姜宜解释,“忘了跟你说,这酒吧是我朋友的,捧捧场嘛。”
说着,她冲着二楼举了举杯。
“好吧。”有钱人之间的捧场向来简单粗暴,程舒妍事先声明,“我喝不了那么多。”
姜宜笑,“捧场是顺便,主要是让你放松,尽兴就行。”
两人边喝边聊,姜宜天南海北地说,程舒妍便听着,偶尔应两句。
说是不会喝太多,几轮下来,到底有点晕。
只可惜名为兴奋的神经并没有被调动,眼看着姜宜红光满面,程舒妍始终兴致缺缺。
姜宜知道程舒妍焦虑的时候就这样,睡不着吃不下,欲念寡淡,活人微死。
为了调动情绪,她主动提议,去舞池蹦迪?去拼桌喝酒?找男人玩玩?
不去,统统不去。
程舒妍对以上活动评价——“太无聊。”
姜宜努嘴,“你们玩艺术的也太难懂了,那你说吧,什么才算有趣?”
这个问题……
程舒妍还真思索了会儿,然后如实回答,“不知道。”
话音刚落,酒吧门被推开。
室外的湿气如同涨潮海水,随着夜风灌涌而入。
像是捏准了时机,乐曲换了首躁的,紧接着“砰砰砰”几声,舞池里齐刷刷放了十几个礼炮。
阵仗太大,太高调。
姜宜先转头看,程舒妍紧跟着抬眼,随后,晃酒杯的动作微顿。
一行三人立在门前。
一人收伞,另一人接过外套,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顶着张极其优越的脸,身穿缎面白衬衫,深棕色西装裤,肩宽腿长,单手插兜。
镭射灯不断交替,各色的光在他身上流动,冷白的侧脸时隐时现。
他只是站在那,没什么表情和动作,自然而然惹人注目。
有几人上前迎他,伸手出去,“泽哥,感谢捧场!”
商泽渊扬唇,一手回握,口袋中那只手也抽出,礼貌而体面。
居然是他。
程舒妍缓缓放下了酒杯。
客套过后,一群人簇拥着他,朝最中央的卡座走去。
程舒妍的位置刚好在门前,路过时,商泽渊懒懒地掀了下眼皮,视线扫过来。
像是注意到她,又像是毫无察觉,这一眼极轻极淡,没有丝毫定格,很快收回。
灯光晃得人眼晕,连是否发生对视都难以确认。
这场不算重逢的重逢如火花四射,闪了一瞬又熄灭,最终无事发生。
姜宜的帅哥雷达自然不会放过商泽渊,根据她阅人无数的经验,很快得出结论,“是个人物,因为我朋友那二世祖看上去很狗腿。”
“看着挺会玩,多半是个游戏人间的主。”
程舒妍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可能吧。”
虽然意外,但好消息是,有趣的人出现了。
这一晚,程舒妍一共看了商泽渊三次。
倒不是刻意去看,只是他鹤立鸡群,要捕捉到他的身影,并不困难。
第一次是在门口。
第二次,他正慢条斯理地朝酒杯里夹冰块。
坐他身边的女孩长相甜美,主动为他点烟,他没拒绝。低着头,薄唇衔着烟,火机亮起那一瞬,深邃的五官尽显。他脸颊鼓动,烟如星火点燃。
女孩同他讲话,他颇有绅士风度地俯身侧耳,烟雾缭绕间,他边听边勾着唇,笑得撩人。
女孩看得脸一红,还以为他对她也感兴趣。
可偏偏她凑近想要吻他的时候,商泽渊不动声色别开了脸。
他仍笑着,眉眼里却多了几分疏离。
程舒妍轻嗤了声。
难得她有了反应,姜宜忙问,“怎么了?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