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遗言
手。
她惶恐地想将血止住,但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程予祝,你醒醒……坚持一下,拜托你再坚持一下……”
他躺在她的怀里,满身是血,平日里仪态端庄、衣料都是最好的绸缎、何时都是优雅风度的公子此时衣衫残破,脸也染着血污。天边的云渡上一层红,隐没了所有的光。
沈惊阙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就在懊悔,为什么自己这样迟钝,为什么能对程予祝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程予祝是因她而死的。
她从未想过程予祝会死。那样聪明的一个人,风光霁月料事如神,好像什么样的困难都难不住他。实则也确实如此,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
就连死也一样。
直到最后她什么也看不清了,只有程予祝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双眼。他艰难喘着气,嘴巴微微张着,似有未说完的话。
沈惊阙低下头去,试图听清。
“阿阙……”
充血嘶哑的嗓音仍是很柔和的语调,他想竭力维持住寻常的模样,但双眼的光已经开始涣散。
沈惊阙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她睁大眼睛,死死抱着程予祝。
“不要难过,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弱,仿佛被风一吹就能散。沈惊阙不得不将耳朵贴得更近一些,屏息凝视听着。
程予祝没有说完的话,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不管是责怪她还是对她表示失望,沈惊阙都想要听他说完。
骂我也好,怪我也好。
“我……”
他的声嗓极轻,嘴唇开合,最后的话语被风淹没,又随风吹过了沈惊阙的耳边。
“……你。”
她睁开眼时,早已泪流满面。
顾长明被她的动静惊醒,指腹擦去她脸颊上的泪,心疼地皱起眉头:“怎么了?”
“听不清……”沈惊阙喃喃着坐起身,听不清,还是听不清。那晚的悲伤如何也挥之不去,但她可以肯定,程予祝绝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他的眼神柔和又安静,好像月光下静谧的湖。
他从来不会怪她。
“什么?”顾长明没懂她的意思,跟着坐起来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搂着,温热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拍抚,“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与我说说?”
沈惊阙突然问:“为什么我们回来后,没人询问程予祝?”
顾长明身子一僵,沉默片刻,低声说:“他早些时候向皇帝辞官了。说与我们同行,但之后不会回来。作为交换,他将相府一半的财产充了国库。”
难怪……他算到了。
程予祝根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回来!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顾长明将她抱得更紧。
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只是程予祝更厉害。
顾长明其实猜到了一点。为什么先前他们两个人的气氛怪怪的,为什么每次程予祝看沈惊阙的眼神都很不一样,为什么沈惊阙唯独对程予祝有很不同的态度。她似乎常常因为程予祝陷入某种纠结情绪中。
一切问题在他知道程予祝身份后都迎刃而解了。
他们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她是将军,他是丞相。甚至……他来到南齐也是为了她。
顾长明猜到了,沈惊阙安然无恙“复活”的原因。
世间哪有那么多“神通”与“巧合”,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机关算尽力挽狂澜。
顾长明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由衷地感谢程予祝。因为他的先见之明料事如神,昭昭得以重新睁眼见这人间。
他希望帮助过昭昭的人能好好的。但很遗憾,那人太聪明了,也太疯了。他的骨子里有和他相似的狠意,那样奋不顾身,连自己的“死”都算计进去。
甚至为沈惊阙算好了后路。
沈惊阙稳了稳情绪,从他怀里抬起脑袋,吸了吸鼻子:“我没事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了。”顾长明回她,又用帕子将她的脸擦拭干净,“准备去皇宫晚宴。”
沈惊阙嗯一声,打来热水洗一把脸,走出门。
虞尘正站在院子内,听见声响,转过身来。
“怎么了?”
他将手伸出,手上拿着一个信封,连带着一枚玉佩。
“一位姓程的公子留下的,说等你归来后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