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迷茫朦胧间,傅知湘的掌下抚上一具温热的躯体,紧绷的肌肉触感让她忽然从睡梦之中醒来。
她睁眼惊愕地望着与她同榻而眠,交颈而卧的太子殿下,对方纤弱细密的睫毛镀上金色的阳光,愈发显得温柔脆弱。
傅知湘努努嘴,她可真敢想,怎么会觉得太子殿下与“脆弱”二字挂钩。
她起身想要洗漱一番,被一双大掌捞回怀中,脊背抵着谢离衍的胸前,呼吸都不由放缓了几分。
锦衾下的二人皆是赤身裸体,此时肌肤相触,傅知湘仍可感知到黑暗下的膨胀与肿大。
“殿下,都很晚了,我们还没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敬茶呢。”傅知湘用手肘推推他,示意他有所收敛。
“父皇日理万机,怕是不会见我们。母后……母后处不必敬茶。”
纵使背对着太子,傅知湘也从他低沉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闷闷的失落。
她灵活的翻了个身,面对面对着谢离衍,“那我们也得去一下,该有的礼节不能废。”
谢离衍洗漱完毕后坐在塌边看着傅知湘的婢女替她梳妆,指尖无意识地敲击膝盖。
初见时觉得她是个无礼而又冒昧的女子,如今二人竟然调换过来,他不欲去完成礼节,她却催着去做。
暮春孟夏之交,树木抽出葳蕤的枝叶,争艳的花朵随令衰落,树头的蝉鸣闹个不停。
谢离衍牵着傅知湘的手在御书房外等候通报,年迈的魏公公甩一甩拂尘,堆起满脸褶子,“太子殿下,太子妃,陛下允你们进去。”
傅知湘盯着老太监出了神,谢离衍拍了拍她的手才让她回神。
“怎么了?魏公公有什么问题吗?”
“殿下,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场宫宴,当时我和母亲进宫受了一些波折,我怀疑其中一个即是方才这位老公公的手笔。”
谢离衍默默记在心里,牵着她的手入了内殿。
明堂之上高坐天子,谢离衍和傅知湘于下首对着谢声行礼。
谢声不过是敲打二人几句,让傅知湘尽到做皇家儿媳的职责,而后派太监总管赏赐了些物件。
烛火摇曳,映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带着你媳妇去你母后处,让她也瞧瞧。”
谢离衍抬眸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应下。
傅知湘感知到太子殿下情绪低落,不敢说话,被包裹的手也无法抽出,反而力道愈发重了起来。
对于这位皇后娘娘,她的了解少之又少。唯有母亲说过她从不出席任何宴会这一句消息。
据她多日观察,皇后娘娘似乎是水中月,画中仙,朦胧到有些虚幻,这繁华的长安城内竟也无人提及。
谢离衍一边牵着她的手同她走向长秋宫,一边同她解释,“我与母后关系并不亲近,你若是感到相处不适扯一扯我的袖子便带你离开。”
傅知湘一手被他牵着,索性顺势挽上去,皂角的清香扑鼻而来,谢离衍一时被恍了心神。
谢离衍想要问她为何不刨根问底,打探他同母后的关系,只见她眉目含笑,永远是那般明媚耀眼,不忍心让自家的腌臜事染了她的耳。
长秋宫的宫门已经遍布斑驳的锈迹,门前亦无宫人守候,落叶零零散散地铺在地上也无人清扫,当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母后喜静,是以谢离衍早早屏退侍从婢女,只带傅知湘一人于宫门处等候。
傅知湘轻扣门环,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又连着扣了三下,如此方才有一位老妇前来应门。
老妇不同于宫中嬷嬷装束,她三千青丝只用一支木簪束起,身着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的海青【1】服,脚踏麻草编织的罗汉鞋。
若非谢离衍疏离客气地唤了她一声方嬷嬷,傅知湘当真以为长秋宫里来了做法事的尼姑。
“阿弥陀佛,贫尼法号普玄,施主还是唤贫尼法号罢。寂听此刻正在佛龛前诵经,劳烦二位施主随贫尼稍候片刻。”普玄一手行着僧礼,一手拨着佛串,眉眼之中皆是空洞。
这种空洞,与太子殿下平日在外人面前的清冷相异,乃是望破红尘,心如止水的宁静感。
普玄带着二人入了屋内,给二人各自沏了一杯茶后便自顾自地念起了经文。
傅知湘眼观鼻,鼻观心,只觉得这位普玄师太甚是奇怪。
若真是看破红尘,为何不自请离宫,好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只要开个口对方应该不会为难。何况宫内每三年就会换一批宫女,以她的年岁,请示离宫应当畅通无阻。
傅知湘百无聊赖,只好嘴角沾一沾杯口,双眼打量起整间屋子。她身旁的谢离衍把她的小动作放在眼里,只是喝了一口热茶便轻轻放下,二人皆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位师太推门而入,对着谢离衍和傅知湘行了佛礼,“寂听今日经文颂毕,正在佛堂等候二位施主。施主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