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礼
农历正月十六,宜嫁娶,储君立妃,丞相嫁女,百姓同乐。
相府和东宫门前的炮仗响了一日,直到夕阳将将落下,唢呐吹起,昏礼才正式开始。
傅知湘一早便被母亲和宫里来的嬷嬷按在银镜面前打扮,本就秣丽的面容抹了脂粉后更加妖冶惑人。
象征太子妃的凤服上身后顿然多了几分端庄典雅。操持打扮的嬷嬷言说可是许多年没有在宫里见过这样的好颜色了,自从皇后娘娘避居之后再无人穿过这凤服,太子殿下真真是疼太子妃的紧,才从陛下那里讨了这恩典。
宋萋萋泪眼婆娑,叮嘱着女儿在东宫受了委屈莫要忍气吞声,傅知湘无奈摇头,“娘你瞧我像是会受委屈的人吗?”
惹得一屋子妇人哄堂大笑,又打趣说阿湘日后是东宫的女主人,哪里会受委屈,宋萋萋这才收了眼泪。
茵茵和林嫣都梳着妇人的发髻,和傅知湘说了两句体己话,前院就有人来催说殿下已经来了。
宋萋萋不舍地给傅知湘盖上绣金红盖头,目送她在宫里嬷嬷的搀扶之下离开傅府。
媛媛扶着她的左手,嬷嬷扶着她的右手,即便被遮掩视线她也如履平地般走至府门。
民间习俗,新娘出嫁前泰山须得敲打敲打女婿,因着谢离衍的皇太子身份,众人皆以为傅恪会罢去此环节。不想,爱女的傅丞相正如传闻般严厉,真如训诫普通后辈一般训诫太子几句。
傅恪见女儿出来,夫人还在身后抹眼泪,也跟着伤感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陪在女儿身边的时刻屈指可数,多是为了政事民生。本想好好补偿补偿她,这几年多陪陪她,不知不觉间,她竟已成为大姑娘了,并且要嫁去天家贵胄之地。
傅知湘听见门前百姓们聚在一起的喧嚣声,估摸着到了府门。
她在媛媛的帮助下对着傅恪盈盈一拜,眉头微皱,心中不舍之情恰如乱麻抽丝,不绝不断,愈来愈多,“女儿拜别父亲。”
傅恪想要如从前一般拍拍她的肩膀,念及人多口杂,遂放弃,只是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嗯,去了夫家要好好过日子。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为父,爹一定会替你做主。”
阿娘在府内的那一句叮嘱她尚可以打笑揭过,父亲的这一句却骤然让她落了泪。
傅恪身为一国丞相,当着太子殿下,长安贵胄,天下百姓的面如此言说,已经是抛却君臣,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在里面了。傅知湘知晓父亲深意,亦知晓他今日乃是为了女儿出头。
明明盖头下清珠滑过,傅知湘还是故意捏了个甜腻嗓音,不让爹娘伤心,“爹娘放心吧,我的性子不会吃亏的。”
宋萋萋已经半个身子倾在玉姑姑的身上涕泗横流了,周边的夫人都宽慰她这是大喜的日子,她又无奈扯出笑容。
眼泪和笑纹绘在一副脸上,便成了极致的悲伤。
她不敢哭出声来,害怕羽翎有所察觉,只是偏过头去,又自顾落了几滴泪。
傅恪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后背以示宽慰。
谢离衍对着傅恪和宋萋萋行了一礼,“岳父岳母放心,煜烛此生必不负……阿湘。”
他的灼热视线落在傅知湘的脸上,傅知湘也似有所感,二人隔着红盖头相望。
那二字“湘湘”令他感到有些烫口,盖头下的傅知湘也颇为不自在。
太子殿下怎地这样唤她?怪奇怪的。
谢离衍伸手将傅知湘从嬷嬷和媛媛手中接过,玉骨柔荑相叠,实打实的掌心相扣,谢离衍反手与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手中,不给她半分逃离的机会。
傅知湘感知到掌心的滚烫与热气,颇为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却因此指尖与他离得更近,遂不敢乱动。
谢离衍小心翼翼地拎起傅知湘的裙摆,将她抱上马车,扣于怀中。
傅知湘尚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压低了声音挣扎,“殿下,外面还有人呢。”
言下之意,乃是催促他出去。
此刻众人都知道二人在马车里,还不知道搬出什么口舌是非呢。
“嗯,孤即刻出去,你若是饿桌上有点心,可以垫垫肚子。”
谢离衍下马车后,傅知湘的贴身婢女萱萱和媛媛便跟着上了马车。
宫里的嬷嬷也随马车行进。
热热闹闹的马车队伍后面跟着嫁妆车队,绕了大半个长安城才终于抵达东宫。
丞相亲民,百姓们自敢聚于府前分一份热闹。
东宫乃是天家地界,这样的好日子门前的守卫只多不少,寒刀在月光招惹下映出冷光,无百姓胆敢于此伸头观望。
即使如此,门前的唢呐鞭炮依旧响个不停,东宫内今日也破天荒地来了诸多名门贵族,皇亲国戚。
不少官员曾经暗叹过太子殿下不与官员来往,这东宫内的景致尚无人瞧过。
眼下太子殿下大婚,日后府邸有了女主人,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