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着她的生气,将他仅剩的一丝人性慢慢夺走。
谢微景死了。
她像是被抛弃在三尺池塘中的一缕孤魂野鬼,看清了堪堪二十几载虚伪奉承的面皮下那一具具生冷的模样,便虔诚于死亡。
谢成齐在听闻自己女儿怀孕后,便化身成了一个吃人的鬼,毒打了秦碧莲整整一夜。
“你在故意害我丢脸吗?”
“你在故意害我丢脸。”
“你个贱货想害我丢脸!”
谢行之嗤笑了一声,他的父亲与母亲将脸面视作了一面贴在面皮上的镜子,镜子精雕玉琢,冠冕堂皇地与银钱挂在了一起。
所以他与姐姐活该生来便成为有血有肉却无魂无魄的展品,看着他们的嘴脸如何一次次割裂,装着虚伪的真心。
他好似疯了,和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一样,如若没有姐姐,他大概早就熬成了一具枯骨,可他最终还是会成为一具枯骨啊……
空中落了雪,可是梅花未开。
谢行之双眼腥红,将手中的油火浇在了这片被称之为“家”的土地上。
熊熊大火中,母亲死死拽住他的衣领,像条利欲熏心的疯狗,蛰咬着他的骨头。
“行……之,行之……,母亲求你,景儿未婚先孕和自戕的事千万不能被……被别人知道……”
秦碧莲的精神恍惚着,她哀伤,却似乎又不那么哀伤,瑟抖的脖颈在火光下像是一节节蠕动在污泥中的蚯蚓环肌,那么肮脏。
谢行之僵直的身体瞬间都成了筛糠,他垂首凝视着秦碧莲,嘴角扯出了一抹干瘪的笑。
“是你不小心把景儿推下水中的好不好……,是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平淡坚定,好似事实就是这般模样。
“好,是我杀了姐姐,母亲,是我杀了姐姐。”
谢行之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他轻轻将面前这个孱弱的妇人拥进了怀里,垂首撑在她的肩头。
火光映在了谢行之黯淡晦涩的眼眸中,将他仅剩的温柔燃成了灰烬。
他偏头将唇轻轻覆在秦碧莲的的耳边,说了一句:“我恨你。”
随即,两排尖利的牙齿死死咬住了妇人的耳朵,死死咬住,咬住……
到处都是血,卧榻之上,青砖缝中。
小黄犬被熊熊火光吓得撕心裂肺地吠叫着,叫声重浊粗短,吓得风枝枝彻底回过神来。
一刻,两刻。
风枝枝扭动自己僵硬的后颈,眨着眼皮失神地看着四周。
这次又是什么?幻境吗?
从她上次在李府中看见一家人惨死的景象后,她便再也不敢静心思虑太多。
李家灭门案恐怕早已被破。
那刚刚的景象又是什么?
与她毫不相关的人与事凭空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并且与这天下第一酒庄脱不开干系。
即使是她再不愿相信此中故事,也无法将那和善的谢府老爷再视为表面那般清清白白之人。
酒桌上,谢家大夫人和大少爷没了踪影,谢成齐俯首躺在桌上酣睡。
烛火窈窕,只余迟岁一人清醒,他脱了身上的白羊袄子,露出颀长的身段,正毫不客气地向自己的杯中斟酒,打算独饮。
只是他眉头略蹙,似乎藏了很多心事。
风枝枝察觉自己身上很重,还以为那只小黄犬正坐在自己的心肺处,她小心翼翼地挑开了身上重物,谁只竟是迟岁那件不合季节的袄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哑着嗓子呛了一声,翻眼将袄子扔给了迟岁。
迟岁扭头看她,又抹上了一脸假模假式的笑。
“姑娘还是快将袄子穿上吧,已经入夜,怕是快要下雪了。”
他故作深沉,风枝枝真假不知。
“你说什么胡话,这才堪堪九月,还未入冬……”
谁知话音未落,白日里听见的尖厉詈骂再一次灌入了风枝枝的耳朵。
只是这次,声音愈近,也愈清晰。
那声响并不是咒骂,而是一阵幽然怪诞的嚎叫。
风枝枝扭头看向内厅外,只见深深院落中,那一丛丛被掩映在犄角旮旯里的梅花枯枝拔地而起,片刻之间,未绽的花蕾化作了削骨刀子将四周的草木花茎割裂。
迟岁闪身不及,一片梅花骨刀擦脸而过,在他那张泛着酒晕的面皮上留下了一道细痕。
“咻,咻,咻……”
三阵风袭来,风枝枝双腿打着螺圈步,猫着腰跳着躲在了门厅前的廊柱后。
万物皆死,唯之新生。
横梁下,消失的谢钦之从突然阴影处冒出半个头来,他面色僵硬,胃部高高隆起,像一具提线木偶,脖间搭着一条白绫,一寸一寸地踱着步子走向远处的梅花林中。
门厅内,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