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查自己所在何处。
此刻,目之所及,便是长身玉立的贵公子,身上的广袖长袍似乎浮着流光,将他笼进一种清贵之气里。
他缓缓转过身来,时间似乎被无限拉长,古刹内肃穆庄重的钟声也变得不再真实,唯有胸间的擂鼓之音响彻耳畔。
谢矜眼前一亮,抿了抿嘴,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词——
一眼万年。
听到身后有动静,萧琮便下意识掩去自己眉目间的冷漠与凌厉,转身回望。
正是已经苏醒的姜可矜倚在门框上,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双眸却定定地看着他,瞳孔中缀满细碎而璀璨的阳光,竟是那般的澄澈明亮。
谢矜微微撩起唇角,开口:“您好,请问是您——”,她心里斟酌着用词,“救了我?”她原本性子活泼,然而此刻身子虚,所以声音也软绵绵的,犹如细腻的羽毛轻轻扫过。
正要抬步走来的萧琮脚下一顿。
眼前之人和往日嚣张跋扈咋咋呼呼的姜可矜全然不同。
谢矜一贯憨直,见对方不说话也并未走过来,便有几分赧然,于是索性开口先介绍自己:“不知您要怎么称呼,那个,我叫谢......”她突然顿住了,她并不知原主的名字,也不知眼前男子是什么人,最怕的是这个男子与原主相识,但看他神色如此平淡,又感觉不太像。
萧琮习武,耳力一向好,自然没有错过她最后一个字,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他从前在北地领兵,曾听闻老兵们胡诌的一些奇闻轶事,其中一件,便是有关一个闺阁女子不慎落水被救起之后却性情大变不识亲人的传闻,似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之后那家人请来高僧做法事却毫无用处,最终在全族人表决和族老授意下,那女子被火烧而死。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双凤眸漆黑而幽深,不急不徐抬步走来,带着几分试探开口:“姓萧,名琮,字瑾瑜,姑娘怎么称呼?”
待他走近谢矜,两人只余一步距离时,谢矜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方才离得远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人身量很高,他甫一过来便挡住了日光,将自己完全罩在他携着清冽之气的阴影之下,这个压迫感实在有几分大。
她不由得在秋日夕阳的余晖下打了个寒颤,额头却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渗出,发烧让她很难受,而身前的压迫感更放大了这种不适,她身子疲软,原本还只是扶着门框,此时不得不换个姿势让自已完全倚在门框上。
谢矜低垂了眉眼,长睫掩住微转的瞳孔些许慌乱,缓缓开口:“谢矜。”
萧琮微挑了一下眉,然后漫不经心地抬起谢矜右手的手腕,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手腕内侧的那颗红痣,他微眯了一下眼睛,轻抬眼帘,既而放开了谢矜的手:“谢矜?”
他轻轻勾着尾音,语气温柔而缱绻,尤其唤着她的名字,仿佛在撩拨着人的心尖,然而对上他的眼睛,谢矜又没来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凉寒之意。
她吞咽了一下,干巴巴地开口:“嗯......我......”她心底忽然浮涌起一阵不安,隐约觉得眼前的男子或许和原主认识,现下在此人的注视下,浑身似被火烤一般,脑子也一团乱麻,她向来没有急才,此刻更是无从应对。
萧琮唇角微翘,长睫掩映下,眼里似乎含着笑,细看之后,却只见他眼底的一片寒凉。
眼前女孩双颊上的樱粉,额前的薄汗,闪烁的眸光,已初步证实他心底的想法了,姜可矜恐怕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
只是,单凭一个名字不可妄下定论,还需再询问一番。
“不知姑娘父母何人,家住何处,某可送姑娘归家。”萧琮刻意放缓了声音,显出十分的耐心,端的是一幅温润如玉的模样。
谢矜闻言松了一口气,想来方才是自己神经太过紧绷了,这男子并不识得原主,于是她答道:“多谢公子好意,可否等我烧退,我自会离去。”
“孤身女子走在山中并不安全。”
谢矜闻言咬了咬下唇内侧的软肉,垂下了眼帘,不知如何答复。
萧琮垂眸望着谢矜,她的模样乖顺,言语有礼,声音温软,与一贯娇蛮无礼的姜可矜相去甚远,但毕竟是邪祟,不知来历底细,不可掉以轻心。
他看向庭院里正在熬药的粉群丫鬟:“她名唤月离,正在熬药,待你服过药后,再去休息,明日想必便可烧退。”
谢矜抬头顺着萧琮的目光望去,翘了翘唇角,正要道谢,却不料后颈一疼,眼前一阵黑暗合拢起来,意识便模糊了。
萧琮收回劈晕谢矜的手,眸色清冷剔透,眼前的女孩顺着门框软软地滑倒在地,他并未出手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