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馅
“你不是我女儿——你是谁?!”
姜可矜脸色一白,她万万没想到赵氏得了失心疯居然都能认出自己的女儿,她的瞳孔骤然放大,两手下意识捏紧了衣摆,呼吸也凝滞了下来,张了张嘴试图继续冒充原主安抚赵氏,然而声音却梗在喉头。
接着便发生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一幕。
一直精神萎靡的赵氏,在一声凄厉的尖叫质问后猛地扑向姜可矜掐住了她的脖子。
“啊,”月离一声惊呼,发现一旁的翠枝愣在了原地,赶忙反应过来:“快,快,快拉开夫人。”
然而她和翠枝两个人竟然都无法控制住已经颓靡了两个多月的赵氏。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赵氏发了狂,声音凄厉,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死死箍着姜可矜的脖子。
那纤长白皙的脖颈被勒出深深的指痕,再往上,便是因充血窒息而涨红的一张痛苦的脸。
姜绍冲进屋子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副场景,一颗心猛然揪了起来。
动作快于想法,他甚至没有顾及两个正在试图拉扯开赵氏的婢女便一脚踹向赵氏的心窝,让她手上卸了力,连带着两个婢女都摔倒在地上。
姜可矜的脖子骤然失去了禁锢,浑身瘫软在地,大口大口攫取着氧气,眼角还惨留着生理性疼痛而产生的眼泪,一颗心因惶恐惊惧在胸腔里面横冲直撞,眼前仿佛一张黑布逐渐在合拢,试图吞没所有光亮。
赵氏仍不甘心,仍然想要爬起来掐住姜可矜。
月离和翠枝连同马嬷嬷都及时动作,总算制住发了狂扑向小姐的夫人,姜绍长叹一声,扶起地上的女儿往门外走去。
离开寝屋的最后一刻,落在姜可矜眼里的是被三个女人制住的瘦骨嶙峋几近癫狂的妇人,唇畔渗血,眼窝深陷,目眦俱裂,拼死挣扎,歇斯底里地凄号着“还我女儿。”
冬日厚重的门帘垂下,她再次连同那片幽暗被封在了一起。
——
姜绍揽着女儿一路离开东屋,走了半响,才觉得安静地异常,低头看,只见女儿双目无神,丢了魂一般,他不禁懊恼,低声哄着女儿:“怪爹爹,没给你说清楚你娘亲的情况,让你受了委屈了,你娘她……”
姜可矜的神儿被姜父关怀的声音从方才的那一幕的撼然中拉了回来,眼里的光一点点聚起,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泪光,几息之间便聚满了眼眶,涌至下睫,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半分不沾面,直直拍打在地面上。
愧疚和心虚轮番攻占她的心头。
她阴差阳错稀里糊涂占了原主的身,冒充原主享受着姜家人的关爱,却刺激着原主的母亲让她发疯……
姜绍只以为是女儿受到惊吓,于是摸摸姜可矜脑袋安抚着她:“你母亲这情况一时好一时坏,你这次是运气不好才给遇上她发病了,下次她情况稳定了你再来看她。”
他看着女儿脖子上深深的指痕和指甲刮伤的血痕,眉头深深蹙起:“今天先回去上点药……”
却不料女儿抬眸望他半响不语,片刻之后,才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开口:“爹爹,我看到娘亲嘴角渗出血了,您那一脚......太重了。”顿了一下,将即将冲出嗓子的哽咽了下去,才继续说道:“得给娘亲找个郎中瞧瞧。”
姜绍帮女儿擦了擦眼泪,连声应着好。
姜可矜神思不属,跟在姜绍后面往马车走去,赵氏凄厉的哭号声渐渐远去,但却又似乎离她很近,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月离这厢从东屋出来,发现主子都已经走远了,连忙去追,在姜可矜要上马车的时候拉住了她,低低耳语:“您不是坚持今天去看小桃吗,还让奴婢带了纸钱来着。”
姜可矜闻言,仿佛蒙了一层雾般的双眼有几丝亮光破开,她方才恍惚,险些忘了这件事,现在一经提醒,便央求姜父容她先去一趟城郊的公共墓地。
姜绍一时疑惑:“去城郊的公共墓地干什么?”
“小桃葬在了那里。”姜可矜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姜父的神色,后者仍然一脸不解,似是不知小桃为何人,于是姜可矜继续解释:“爹爹,小桃是我的贴身丫鬟,静安寺一行,她为护我而殒命。”
“哦.......“,姜绍闻言有了几分印象,然而女儿现在要去乱葬岗祭拜一个区区婢女......他凝眸,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儿,忽然间感觉有几分陌生,如果说之前是懂事了许多,现在这表现......
姜可矜顿感几分不妙,猜测自己的行为怕是要引人生疑,于是先声夺人,跺着脚打断姜父的思绪:“爹爹,您怎么连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贴身婢女都不知是什么名字呢,她这次还救了我的命,您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姜绍被女儿的嗔怪拉回思绪,只见她杏目微瞪,一脸委屈,接着喊了一声带着眼眶里的泪花都溅了出来:“您根本就不关心我!”
这一声喊是彻底把他想的什么全都赶到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