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惭世上英
师徒俩足不出户,老老实实地在小院中待满了三天,这期间有人给他们送水送食材,都是敲了敲门,就直接放在了院外。那夜给她动手施术的少年再没露过面,孟修竹的剑伤,原本就不甚严重,加上他处理得当,她自己又身体强健,好得极快。换了几次药,三天之后,已经能正常坐立行走了。
这一片市坊暂时没发现疫病,因此较为安全。那少年专门安排了一位长者,看管本坊百姓的日常进出,这一天也上门,解了梁孟师徒的禁足,叮嘱他们不能乱跑到别的巷子。梁闻道唯唯答应着,孟修竹却问道:“原先住在此处的那小郎中一行人,不知现下可找到了合适的居所?”
那老人道:“疫病源头在界安坊,染上瘟疫的人,都集中迁移到了那里的大街上。界安坊没发病的人,都被安排去了别处,城里到处都已塞得落不下脚了。他收拾了医书药材,直接搬到了界安坊疫区的草棚,说要一边察看他们的病情,一边调配治病的方子。”
梁闻道也吃了一惊:“这么不要命,他急着修成正果啊?没见过这么上赶着当活菩萨的……”却被孟修竹打断道:“草棚往哪里走?请您帮我指个路。”
梁闻道愕然道:“你伤刚好,去凑什么热闹?”
孟修竹依了老人的提醒,蒙上一块面巾,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瞧瞧有什么好帮忙的,劝师父好好待在小院里。梁闻道管不住徒弟,一面背着手往屋里走,一面嚷道:“真是疯了,疯了,一个个的……”
孟修竹一路而来,偌大的鹭城空空荡荡,街上无一行人,想是都依官府律令躲到了家里。直至界安坊,果然看见了街道正中搭了十几座简易草棚,暖炉里燃着炭火,得了瘟疫的人被送到此处集中救治,有的躺在草席上,大声翻滚呼痛,有的沉沉昏睡过去,不知是死是活。一些民夫壮勇和城中士兵不断将断了气的人抬走,送到城郊焚烧填埋。
孟修竹判断,眼下形势其实已算得不错,城中其他地方已较为安稳了,只是恐怕还没配出能够疗愈时疫的方子来,源头区这些危重病人的救治便成了当前最棘手的事端。
除了几名医士在各处草棚之中穿梭忙碌,有个小丫头格外醒目,只十三四岁年纪,梳着双髻,身量矮小,可是手脚麻利,几能独当一面。孟修竹直觉她便是那夜那小郎中给她施术时,在旁协助的那个小女孩儿,当即上前帮忙。那女孩儿名唤桃夭,一见她,惊喜地叫道:“你好啦!恢复得可真快。”
孟修竹笑着点点头,表明自己想要帮忙的来意,桃夭见她神采奕奕,便也没有劝她回去休息,向她讲解照护病人、防止传染的要点。忙到日落时分,桃夭把她叫走,原来那小郎中有令,每天结束之后,所有的医士、护工都要碰面商讨当天的情况。
孟修竹瞧那小郎中一副读书人的打扮,戴一块方巾,还未束发,面目青涩稚嫩,听闻自从鹭城疫灾突起,几乎是他一力指挥的各处协调,从一片糟乱收拾到而今有条不紊的局面,不禁对他甚是佩服。此时众人将他围在中央向他汇报情形,他一面认真倾听评点,一面安抚众人情绪。他几乎是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可是在场的医士工兵都没半分不敬之色,人人都要叫上一句“小韩大夫”。
晚上的一批值工前来,白天的众人才散开用饭。那小韩大夫不和众人坐在一处,孟修竹本来和桃夭一起,却被他唤了过去。她也算是老江湖了,岂料被这比她小了两三岁的年轻人突然一叫,倒有些惶恐。想到除了师父梁闻道私自在封城之后逃跑流窜,师徒俩这几日甚是安生,还真没什么其他方面的错处,不知他叫她是为何事。
小韩大夫见她过来,依然慢条斯理地用饭,忽然开口问道:“姑娘伤势刚好,怎么就起意来界安坊了?”还是冷冰冰的腔调,听得让人不太舒服。
孟修竹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师徒在城中暂避风头,左右无事,听闻公子力除疫灾的贤名,为报治伤之德,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侠以武犯禁,姑娘师徒是使刀弄剑之人,在下不敢攀交,如无要事,还是尽早离开此地为妙。”
孟修竹听他言下有驱赶之意,心头有些不忿:这鹭城又不是他家的,还能管别人在这停留多久吗?况他辞中对游侠甚为轻视,但想到他一个良民医士,对她和梁闻道这种带刀剑又受了伤、看起来颇有威胁的江湖人,心中感到不安甚至害怕,因而不愿多打交道,却也属人之常情。想到他对游侠如此避忌,当日却肯悉心给她施术缝针,还让出了自己的独居小院,甘愿住到疫区的草棚,以就近看察病患,足可见高风亮节、医者仁心,她又哪能和这般的人计较?当下也无从辩白,这顿饭却再也吃不下去了,当即起身告辞。
回了小院,在墙外便闻到一阵烤熟食物的香气,推门而入,果见梁闻道在院中搭了简易灶台,手持长木条,在烤土豆。见她回来,笑而招手,“你瞧我这架势,可还不错吧?”
孟修竹想起在玉女峰的冬夜里,师徒俩也爱这般围灶烤火,分飨土豆,心中一暖,坐了过去。梁闻道挑了只个儿大的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