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风

，让手下人过去看看他。

“后来他多次进出大漠，都是为了再见到那个端坐在雪漠的白沙地上，悠然弹琴的人。凛冬遇见我的时候，也就十二三岁吧，可他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这世上有神仙，长得一定是那个人的样子。他说他还要一直找下去，直到神仙再一次眷顾他。”

程孟二人静静地听着，仿佛也看到了小小少年十分坚决的模样。程之遥忽道：“商队……谪仙……聂大哥，你怀疑凛冬见到的那个人，是来拜访南程家的这位李公子么？”

聂兴怀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就是听你描述那位李公子的时候，我才突然想到了凛冬讲起过的这个人。我印象里，那孩子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唯独对此人极为热忱，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了，我却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这个人。”

程之遥“啧”了一声：“按理说不会。李公子虽然气质华贵，但却是吃官商饭的俗世人，凛冬要找的这个人，听来却没一丝一毫的尘世气息。再说了，他在北漠驱策骆驼商队，看来是那边的人，难道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横跨到东南沿海做生意么？”

孟修竹道：“如果这两个人是一个人，那就只有魔教的李汉霄。首先，传闻中的模样和年纪都差不多对得上。而李汉霄出走西沙漠、独创天狼教的日子，是在十四年前，那么他能在北漠一带活动，也不足为奇。他想要出海寻一个海岛，说不定是……”讲到这里，自己也圆不下去了，只觉得处处都透着古怪。

程之遥添了几把木柴，撕了一只烤鸡，摇头道：“李公子肯定不能是李汉霄啊。他不会半点武功，而且李公子约莫二十三四岁，李汉霄今年有三十了吧？我听家里长辈说，十七年前积圣山一战，他就身披铠甲上战场了。李重霄那时候四五岁，算到今倒和李公子年岁差不多……再说，天下姓李的人何其多……哎呀，总之，我现在瞧这李公子也有些奇怪，不可尽信。要叫南程家那边小心着才好。”

孟修竹幽幽地道：“我听我师祖说起过，如果一个人修为已臻化境，其实可以返璞归真，反倒将一身功夫悉数隐藏起来，看起来便与常人无异。我总有直觉，这两人其实便是李汉霄一人。”

听师父梁闻道说，李汉霄隔了许多年去找西岭派的麻烦，不就是当年西岭派掌门况丹辉曾在积圣山骂过他一句“小贱种”么？不知怎的，李公子、凛冬所遇的仙君和李汉霄这三人的影子在她心中慢慢重合，聚合成了一个看起来高贵出众，实则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矫揉造作的男子形象。至于程之遥说的年岁差别，她心道：你不知他们魔教修行古怪，死前散功便如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则三十岁看起来像二十出头，又有什么稀罕——只是这个秘密干系太大，她不便在此间交待出来。

三人不复刚才的玩笑热闹，默默喝了一阵酒，似乎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孟修竹忽道：“我和三耳第一次认识，却不像他和凛冬这样神神叨叨，可有意思得多了。”

程之遥来了兴致，搭腔道：“是么？我小时候去南程家玩儿，聂大哥偶尔也在任家，可说是从小的邻居，不免没了许多新意。你们却又是怎么相识的？”

孟修竹冲着聂兴怀一抬下巴，道：“那之前的没几天，我刚刚杀了蛇鼠一窝。可是晚上老是睡不好，梦到他们那些恶心的毒蛇毒虫，都爬到了我身上。有一天晚上我又没睡着，就坐到了人家客栈房顶上看月亮。恰巧他也在别处的房梁上，几个起落来到我身旁，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觉？’

“我说，‘我前几天杀了几个恶人，老做噩梦。’他问，‘你跟他们熟么？’我说，不熟，第一回见。他先是笑了几声，忽地肃然起敬道：‘蛇鼠一窝——他们的痕迹三天前被发现在邙山一处山洞里，听说做得干干净净，不会就是你杀的吧？’我便承认了。后来我扬名江湖，还要多谢聂大哥帮我到处宣扬——”

聂兴怀笑了笑，还了她一抱拳。孟修竹续道：“我至今还记得他宽慰我的话。他说，既然是不熟的人，杀了便杀了，他们肯定也记不得我长的什么样子，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没处寻仇去。死人是最不值得怕的，能令你懊丧的，却多是亲近的人。我问为什么，他只笑，说我长大自然就懂得了。那时我十五岁，他十九岁。现在我二十岁，他二十四岁。聂大哥，时隔五年，而今我还想再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这么说？”

聂兴怀只是怔怔地烤着那只早已熟透的野鸡，沉默难言。程之遥心中一动：由己及人，她要说到正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