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为浮云能蔽日
茶房又没竖起牌子写着只供给他们歇息。”孟修竹艺高人胆大,虽不故意惹事,却也不畏畏缩缩地怕事,何况双方彼此也没挑明有什么仇怨。当下拉了左亦煌挑了茶房棚中最里面的一角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几盘点心,自顾自吃喝,不曾抬头多看一眼同一屋檐下的那帮人。
远处蹄声嘚嘚,一乘马奔到茶房这边,马上那人勒住了缰绳,对棚里众人朗声道:“今晚戌时,四十里外杉树林,老温要见大家伙儿。”
那人又冲里面瞅了一眼,突然提声叫道:“不相干的人等,最好远远避开,免得惹祸上身。”说完小腿一夹马肚子,正要离开,忽听棚里一人道:“他要见,我们若是不愿去呢?”
茶房中原本坐着的一群汉子中间站起一人,盯着马上乘客,缓缓地道:“良叔你一开始不也反对吗?不提是否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单是冒然出海,就有诸多风险,这不是叫兄弟们去送死吗?”
棚里的那帮人一听这话,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不少人面露犹豫之色。
马上那“良叔”冷冷地道:“少爷的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怎么,你们还真当他是死了吗?陈喜,我告诉你,你敢不去,就是公然背叛了大伙儿的盟誓,你若想走,先赢了我这把刀再说。”
两人原地僵持一会儿,良叔掉转马头,欲要离去,陈喜突然大吼一声,跃出人群,举刀奔向良叔。良叔一挥马鞭,陈喜灵巧躲过,眼看他要奔到眼前,便抽出马头旁挂着的一柄长刀,和他交起手来。
孟修竹原本只是听着棚外的动静,偶一抬头看了几招,心下大震,原来那良叔使的却是地地道道的苍岩派剑法。
他把剑改成长刀,形态虽有变化,大体却是不差。朝阳派和苍岩派武功原本出自同源,虽然分开已有百年,底子还是大差不差的。孟修竹自己虽然没去过苍岩峰学艺,但以前常常去看从苍岩派回山的交换弟子练剑,在华山又没少花功夫指点飞羽,因而对苍岩派剑法的精奥之处,可谓是如数家珍。
左亦煌也瞧了出来,正要开口询问,孟修竹用眼神止住他,低下头不再观看。
忆及刚才匆匆瞥的那几眼,陈喜使的刀法就十分寻常了,孟修竹一边喝着茶水,一边低头盯着面前木桌的纹路,听声辨招。默默数到第十一招,算来差不多了,果然听良叔喝道:“去!”众汉子眼见一条还握着刀的臂膀斜斜飞了出去,饶是克制着,有几个人也不禁低低呼了一声。
良叔始终没下马,大声道:“还有谁不想去的,赶紧滚出来,打赢了我,任你离开,输了,留下条胳膊。若是不敢站出来,那就乖乖地给老子闭上嘴,办好自己的正事要紧。”
那陈喜右臂齐肩而断,痛得在地上打滚,众人却再无一人敢上前去,过了一会儿,哀嚎声渐止,那沾满了尘土和血污的残躯,便不再动弹了。
左亦煌定了定神,端起茶碗想要喝口茶,手指却不觉有些发颤。马鞭的尖梢忽然夹着一阵疾风递到跟前,他一时反应不及,眼看一碗热茶要被打翻、尽数泼在身上的当儿,孟修竹伸出两指一挟,稳稳地制住了马鞭,朝棚外马上的良叔笑道:“尊驾这马鞭制作可真是精巧,竟然内藏这么多节。”
此时良叔在棚外,和他们最里面的这一桌隔了有三四丈,这么远的一段距离,中间却连着一根细长的马鞭,这景象着实有些怪异。良叔稍微使力拽了拽,那马鞭纹丝不动,他脑筋一转,回笑道:“云蒙派的‘玉女拈针’。早闻‘河洛七豪’的大名,叶女侠,在下佩服。”
孟修竹一奇,正要澄清,指上不由先松了劲,良叔还道她有意相让,趁机收回马鞭,朝茶房内众人道:“人家堂堂名门子弟,自然不会来管我们这些左道小丑的闲事,大家不必多心。”向孟修竹拱了拱手,没再多作停留,策马扬长而去。
众人回头瞧了瞧孟修竹,便似见了鬼怪一般,脸上神情甚是恐惧。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来人,结账!”各桌留下几个铜子儿,一群汉子争着涌出茶房,往前方官道去了。余下棚中师姐弟两人,相顾而疑。
左亦煌首先开口道:“师姐,咱们两派的武功,好像没有胡乱传给旁门的吧?”
“这是最蹊跷的,我担心和苍岩派突然取消会武有些干系。”孟修竹手肘撑在桌上,苦苦思索,“那良叔似乎是刚刚从一个十分封闭的地方出来的,竟然连轰动江湖的亳州婚礼血案都没听闻。”
她独自思量一会儿,又道:“这些汉子虽然是他的下属,却是一直在江湖上混着的,但他们显然又盲从于他,因此宁愿相信他的眼光,认定我是叶长青,也不愿相信江湖上发生的真事。哼,什么‘玉女拈针’,见着个似是而非的架势,便瞎猜乱测。他见识可比武功低得太多了,看来不常在江湖上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