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三、蜚短流长
摇头:“……是了,慕容氏在朝中的势力尚且算不得稳固,若是如此张扬行事,便是平白授人以柄了。”
“力所能及之处,晚辈自然会尽力打点。其实即便无可挽回,仅仅保住他的性命也并非十分困难。”慕容临悠悠一叹,“但崇之原本便不是甘于平庸之人,他若想继续走下去……这一次的困局,便必须由他自己寻个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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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中夜,台城崇德殿中香断灯昏、万籁无声,唯有银月散华有如白霜。因殿外夜风萧萧拂乱竹影,其间又有流萤聚散,光影流离若琼珠碎玉,陈定澜便在吟风的服侍之下,披着赤锦金绣的华服小坐于窗畔,就着案桌上昏昏的一灯如豆,眉眼含笑地观赏着殿外的宁谧夜景。
赵雍在枕月的带领下走入崇德殿时,隔着珠帘远远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他随即依着礼节驻了足,叩首行礼道:“臣赵雍见过太后殿下,殿下千秋。”
“右仆射请起吧。”陈定澜从容地笑了笑,挥挥手摒退了吟风和枕月。
赵雍依言起身,见素为太后心腹的吟风也已退去,心下虽隐隐猜到了些许,却仍旧不免有几分不安。他恭恭敬敬地垂眸道:“不知殿下连夜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陈定澜神色淡淡地瞥向了珠帘之外的赵雍,浅淡的笑意中是无尽的莫测:“琅琊王已在襄阳对敌时遭遇不测,而襄阳局势的变化,源于粮草失火遭劫。西藩二镇的安危关乎大宁国运,而南阳赵氏也在如今的荆州说得上话,所以,孤想听一听右仆射的看法。”
“这……臣听闻琅琊王殿下是贸然引兵,正面攻伐昭国左日逐王。昭国的那位左日逐王素来是个好勇斗狠的武将,殿下与他交战……本就是凶多吉少,再加上奸佞议和,唉……”赵雍说到此处,神色痛惜地长叹一声,似乎对卫暄之死极为叹惋,“至于粮草失火,似乎已查到了连环坞从中作梗的确切证据。这连环坞是多年以来盘踞荆州的匪帮,行事嚣张动辄抢掠,也只是……前些年稍稍收敛了些,想不到如今又是卷土重来了。”
陈定澜似笑非笑地端坐珠帘之后,静静听着赵雍的陈词,眸光平静淡漠如冰雪。待得对方终于说完,她方才从容不迫地扬了扬唇角:“奇怪,孤说他战死了么?”
其实依据前两日陈氏心腹的回报,卫暄的确是伤重不治死于襄阳,而白懿行等人为求稳妥对外仍宣称是病重。陈定澜听罢,立即暗中着人追上御史台与黄沙狱的人手,以稳定局势为由,严令他们封锁这个消息。
为的便是设局揪出另一个在襄阳暗动手脚的人。
赵雍默然了片刻,飘忽的目光不自觉地瞥了瞥崇德殿别处的陈设,而后他旋即回过神来,故作讶异地低声道:“是臣失言冒犯了。只是臣以为以那时襄阳的孤弱之军,若是对上了左日逐王的虎狼之师,应当是……难有生机。”
“右仆射所言的确在理。不过么……还有一事。”陈定澜施施然笑道,“孤还听闻,苏寺卿在和谈后返回襄阳,于半途中遭连环坞十余名探丸郎的刺杀。右仆射不觉得奇怪么?若说是□□,彼时和谈刚刚完成消息尚未传出,是谁未卜先知?若说是利益冲突……呵,那可更说不通了,苏寺卿不过是个文官,以往也未得罪过连环坞,纵然有了什么冲突,也不至于动用如此排场。”
赵雍讪笑一声:“此事么……恐怕只有尽快捉住连环坞的高层,方能知晓了。当然,也不排除战时有哪一个世家与苏寺卿起了嫌隙,定要将他诛杀。”
陈定澜对他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只是意有所指似的微笑着,缓缓道:“勾结江湖匪帮,放火烧毁军粮,雇凶刺杀朝廷命官。凡此种种,孤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不过,倒是可以聊胜于无地猜一猜——敛财营私,为免落人口实,遂杀人灭口。右仆射以为呢?”
“这个么……呵呵,不知太后殿下所言的‘落人口实’,是为何呢?”
“当初在江陵接触过卷宗修订的人,似乎都死了——除了他。”陈定澜云淡风轻地说到了此处,凤眸流转之间忽而添了无尽的威严,她紧紧逼视着赵雍,一字一顿道,“这些事,乃右仆射一人所为,与贵府中的三位公子无关,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