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恼了
青草茶,白鹤终是分得一杯。
顾望津拎着茶壶,不紧不慢喝着,也同撸他马儿的人说话,“许家的小院,郁郁葱葱,看着竟不像是在丰州。娘子于农耕之事,想来是藏了拙的。”
“昂?”
许抱月摸着白鹤的鬃毛,很是警惕望着他——顾家小腿,育种我也育了,你不能还打我什么主意吧?
果不其然,顾望津又笑道:“厨子哪日做腻了灶房的活计,可要告知我一声,我在商队里,认识的人也多,总能替娘子另找个活。”
许抱月霎时摇头,再出声坚定自己的想法,“士农工商,农是国本,可小女的眼皮浅得很,只知没钱寸步难行,也不能教家人吃上肉。”
言外之意,她是不可能去给他照料那块荒地的。顾家小腿,要抱,但不能抱太紧。
大家都是聪明人,顾望津没再言语,依着礼仪谢过了许家的款待,便骑着白鹤回内城的商队“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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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何时,城西的人家总是过分安静;而内城里,顾家的午后,连白云的变动,都被画在纸上。
碧空如洗,团团白云留下的隐蔽,给了微风撬动梅枝的可能。
顾望津换了笔,去描玉米的心叶时,老夫人也出来了,“便是要记录庄稼的生长,缓一两个钟头不行吗?”
时下是初夏,早晚的天是有些凉的,但是正午到午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和盛夏并无区别。
顾五郎额上细密的汗就能说明一二。
他画得认真,也抬头,粲然一笑,同那骄阳似的,“祖母,就孙儿的画技,若是等到了傍晚,遇到了父亲,可真是上门讨打了。”
“你祖父严苛,也教出了个严父。君子六艺,你样样是跟着太傅们学的,哪里就差了去?偏他觉着你的书画不好,也不见得他年轻时多出挑……”
也是赶巧了,顾将军今日无事,午后也没有小憩,算着时辰,过来给母亲请安,就听着了这一番话,不由咳了咳,脸上罕见露出了几分尴尬。
“大太阳底下的,五郎自个儿上进是好事,母亲便是要指点一二,等他画完就是,何苦在一旁苦等?儿子扶您入内罢,仔细暑气。”
老夫人承他的好,也得替五郎说话,“引水渠,已然挖着了,五郎日日去地里看玉米和大豆的长势,想着对比看看,两处的田地,可有什么不同,保不齐府里,才是玉米的福地,方才他还说这两棵似乎高了一点。”
这两棵种子,虽也是同一批,却是跟了许家娘子回去过夜的。她总不能另外加了什么东西进去罢。
这样的疑问,老夫人有,顾五郎也有。只一瞬,祖孙二人便打消了。
育种出了岔子,许家讨不了好,许娘子不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点小意外,许抱月尚且未察觉到,此刻在谈一笔大生意。
对面的,是丰州城内的兴隆酒家的掌柜。
对方很是给她面子,请她上了二楼的雅间,见许平安小脸绷得紧紧的,也和蔼笑了笑,“许小郎莫怕,我是个商户,便是银子赚够了,这脖子上的脑袋只有一个。你与五郎相交,全城皆知,我不能做个糊涂蛋罢。”
“掌柜的说笑了。”
许平安上去拱了拱手,一板一眼说道。
陆掌柜是真心要谈生意,便不多言,亲自为他们斟茶,先喝了一口,才道:“许娘子的酪,滋味很是不同,我想买这个方子。”
闻言,许平安先是屏息。酪是他和二姐一起做的,从前虽不晓得具体怎么做,但看了这么多日,也能看出——似乎是没有独特的方子。
果真,许抱月也笑道:“掌柜是敞亮人,我也不瞒你,这酪就是家常的做法,大抵和农家酿酒磨豆腐一样,各家总有不一样的滋味。”
她说得诚挚,陆掌柜反倒是沉吟一声,有些拿不准了。素酪能带花果香,实在是奇特,比酒家特意上的鲜果酥酪味道还好。
许抱月又道:“掌柜若有意,不妨长期来买,只要我没累倒,许家的酪便一直能供应。”
陆掌柜稍一想,便也想通了。这酪,或许是许家身之法,否则,一个大家闺秀何至于沦为商贾?
“既是如此……那我出银买断娘子的素酪供应如何?往后娘子走街串巷卖也好,另开小店也罢,素酪也只供我兴隆一家。”
独家供货商啊。
未等她点头,陆掌柜又说了具体事宜,“且以三年为期,日后,许娘子身价水涨船高,有意续约,我们再议价也不迟,总不好教人指着我骂趁人之危。”
能是何人呢?
别是那位顾五郎罢?
许平安微微松了心神,许抱月也觉着他实在是精明圆滑得很,生意做了,人也不得罪,不愧是个能和段记酒家打对台的掌柜。
最后,便以一年五十两的价定了下来,定金二十两,就揣在许平安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