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井观天
,以为是害她弟弟的歹人?可许平安已然禀过,末了,她又这样训诫自己——
顾五郎解开绳结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是一声苦笑。
同是幼子,同是幼弟,到底,还是许家这位平安的日子教人艳羡。
顾成钦来了,也不好直接就走,兄弟二人一同骑马过去荒地那边看看。
他是长兄,即便这差事全权交由了五郎,自己也得从旁指点一二。
山坡起伏,沙土裸露,看得人眉心一皱。
这儿,实在不是个种地的地方。
“五郎可请教了城里的老农,预备种些什么?”
顾五郎也没瞒着他,如实道:“我不大懂,但我朝的北边素来以小麦和玉米为主。我打算也种些玉米。”
“玉米。”
顾成钦沉吟一声。这些年,他结交了不少人,已然探听了玉米的亩产年年下降,早从传说中的丰产庄稼跌到和普通作物没甚两样。
不少人更是预测,再过数年,再遇年景不好,只怕连麦子的一半都没有。
“你也别尽听信一些说书者的戏本,玉米,只怕是不大好种了。”
顾五郎也没辜负他的提点,笑着耸耸肩,“这地如何,大兄也瞧见了,不管是种什么,只怕都不好。来日可不能因玉米不能丰收而怪罪我罢?”
“哪里会?”
顾成钦暗叹,面上仍是笑着打圆场。如前几日同那许家娘子说的一样,五郎性子倔,有时是不大好说话。他该劝的也劝了,来日祖母和父亲也不能怪罪他罢。
顾成钦不是闲人,还有公务,兄弟俩客客气气道别。身为弟弟,顾五郎仍是牵着马,恭敬目送他,随后,拖着满身脏污的衣裳,自顾自笑着和白鹤说话:“如小平安的长姐所说,该有个警觉的心思,你可机灵着些罢,下回再丢了,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身上脏了,左右井也洗干净了,他便没再折返回土屋,只牵着白鹤,慢慢走回家去。
他的身后,是烈日留下的短小身影,也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不过不是什么歹人,是那位嘴碎的夫人。
顾五郎只当没发现,郑夫人自以为藏得好。但那棵胡杨,怎么藏遮掩得了她和郑芳芷?
“芳芷,你也看到了罢。许抱月定下的这位,想来在家里还真是个不受宠的。衣衫不洁,也这样出来了;那匹马,瞧着是精神,在人前倒是敢骑一骑,无人却是要这样牵着回家去,可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郑芳芷尚在闺中,不好明晃晃打量他们。却也看到顾成钦丰神俊朗的模样,除去肤色黑了些,与京中的儿郎比,也是不遑多让,竟不知是哪户人家。
*
顾家,近日似乎过分平静了。
玉米泡发好,来日就可种下。
也是他们运气好,夜里下了场大雨,将土壤都泡松软了。
顾五郎还在挑灯看着各朝开渠引水的法子,抄抄写写,忙到深夜。
翌日,他又是一副含笑的模样出现在了石屋那处。
早起的许抱月见着无声呲牙的顾家小腿,已经淡然得不得了,敷衍朝他行了一礼,便端着碗,预备把种子种到花婆婆那头的墙根下。
顾望津好歹是记得转身,由着这位不拒礼节的小娘子攀越土墙,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去,他又看着她忙。
刨土的工具,不外乎是从那捆木柴随意抽了一根——许家是流放的罪臣,连买锄头都不能。
而她种的手法,也没甚稀奇。
浅浅刨个坑,再将隐隐冒芽的玉米种子放在土坑,丢进去,再埋土。
许抱月没种完,小腿人还没走,且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只得先起身,压了声问问:“府里的种子出了问题?”
顾望津摇摇头,又再呲着牙,“照着许娘子的交代,夜里放在灶房里催芽,今儿也是要让人种下了。”
说罢,便要来拿她的空碗。
许抱月望着他镇定自若的神色,略不自然看着不复存在的熊猫手——
哦,想起来了。
这是他家的碗,当做坛盖带了回来。
许抱月识趣松手,顾望津又指着墙角动过的土,含笑问道:“种子是照着许娘子说的做了,奈何我年纪小,没办过像样的差事,夜里辗转想了一夜——”
“昂?”
“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许娘子亲手泡的稳妥些。”
“昂?我这碗种子,也不够你那片地吧?”许抱月便是再无语噎住,也得如实道来。
顾望津不想她没发怒,又得寸进尺,只竖了一根指头,“那日娘子在灶房,也看到了,我祖母的院子少了一棵梅树。”
“昂?”
这下,许抱月当真是极不淡定了。
那个坑,它不是一般的土坑——是男女主定情的梅花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