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井观天
顾望津想到了祖母,也是这样絮絮叨叨的,不免低笑两声,再朝上说道:“地上还有一捆绳子,你系在木桶的横杆上,放下来。”
“好……”
“许娘子。”
“嗯?”
“待会儿可要慢些放,我学古人于井里观了天,突然悟了些大道理,总得让我平安上去讲给旁人听,再著书立说,搞不好后世也能当个什么大家?”
许抱月已经在系绳子了,听他戏谑的笑声,不免轻嗤道:我是打算开家店,可又不是开黑店。谋杀他作甚?
顾小腿还想做大家呢,他是个当大将军的人啊。
唉,再想起他草率的结局,许抱月放绳子的时候,心神绷得紧紧的,一小节一小节的放,生怕自己手抖,当真是砸到了他。
小鹅子都能被人拐走了,顾五郎这个十八线男配再出点意外,也挺符合这本地摊文学的气质。
顾五郎在里头,昂首看了看,明暗交替处,他是看不大清她的神色。
只觉着异常的郑重。
也知娘子们胆量小些,他便不再开口打趣她,免得当真是手一松,桶砸了下来。
虽说这井里,是挺宽敞的。
桶将将到底时,许平安出来了,也唬了一跳,“我才去眯了会儿,怎么五——唔,他就下去了?”
许抱月当真是教他吓到了,手一松,桶便砸了下去,好在,就剩少许的距离,只溅起了些水花。
顾五郎隐隐能听得她的喘息,又笑道:“许娘子扔得不大准。”
许抱月:“……”
此刻,在井沿守着的,除了许抱月,还有白鹤和许平安。
两道人声和马儿的咴咴声,教顾五郎手上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他们还挺有闲心的。
许抱月不止吊了一个木桶下去,还有一把打扫的笤帚。
里头黑咕隆咚的,顾五郎也说不准是不是真来了水,下井也下了,就着积水将井清洗干净也好。
白鹤也在外头,吭哧吭哧干着活,里头的污水,由着它拉出来。
最后,是将主人拉出来。
许抱月一刻也不敢走开,许蘅若和婆婆也出来等着。
婆婆尚且还絮絮叨叨说着,“便是要清理,也该多叫几个人才是。我们人是多,可力气小,也实在是帮不了什么……”
没等她念完,后山的山坡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如在市集初见一样,男主又驾着那匹枣红马过来了,速度很急——
如波涛行处。
超速了!
许抱月还没吐槽一声,许蘅若忽的放开了花婆婆的手,疾步而来,挤开了许抱月,和许平安一起守在了井口。
“啊?”许平安不明所以。他以为长姐不认得他,以为是歹人,小声问道,“长姐,这人是五郎的兄长——”
“别说话。”许蘅若也低声喝道,“你手上若有力气,就帮着把他人拉上来,要快。”
顾五郎已在半道,自然听得许家姐弟的话,也有些莫名,但也没像下井那般耽搁,脚一蹬,手臂再一使劲,几个呼吸间,人已冒头了。
作为少数见过男主,且他也认得的人,许抱月难得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公子。”
顾成钦淡淡颔首,目光移在井口那处,脱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郎君替申掌柜送了工钱过来,小女一时忘怀,手滑,丢了几个铜子进去,正心疼着,郎君便替我们下去找一找。”
丰州的水渍干得快,他们抬走那污水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也不浪费了,就浇在前头的胡杨树边上。
顾成钦一时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妥,顾五郎也冒头了。
不管许抱月如何模糊称呼,有白鹤小祖宗在,谁不知晓她说的“郎君”便是顾五郎?也就是仗着花婆婆眼神不好,又不进城罢了。
顾望津一举趴在井口,尚有力气和顾成钦说笑,“大兄,你怎么也过来了?”
见着弟弟脑门的脏污,手臂更是不堪细看,他惯是爱洁的,眉头一皱,淡淡说道:“我依着规矩在山顶巡视,远远看着这有匹马,便过来看一看。”
那位斥候说有匹马儿很是悠闲矫健,像是离群的天马。
他这才赶着下山来。
确是天马。
只可惜,还是五郎的白鹤。
他眼神一动,许蘅若不用转身,也惊得一激灵,又低呵道:“你也该有个警觉的心思,还不速速出来?”
这话,说得极低,除了顾五郎和拉着绳子的许平安,许抱月他们都没听到。
顾五郎稍一愣,也不再趴着,用力一翻,便也出来了。借着整理衣衫的功夫,他也稍稍想了一下许家大娘子的不寻常来——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回回都是见了他就走,今日这样急切过来拉他作甚?
不认得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