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粮去!”
原来守城的卫兵里有个叫崔金奎的,正卖力地举着长矛赶人。他闻声抬眼一看,喊他的不是别人,竟是他的岳父!这一阵子,家里已经连着好几天揭不开锅了,妻儿老小饿得嗷嗷叫唤,他的军饷却半个子儿也没见到……
崔金奎听见喊身愣住了,他咬肌紧了又紧,把心一横,扔了手中的长矛,也朝城外头跑去。跑到半路,干脆直接脱了军服——军令算个屁,他要活命!
他们拼死拼活,为李家王朝卖命,家中妻儿却没有吃饱的一天。李家何曾拿他当个人看?过几日他们若与大梁交战,他便是死在这里,家中的血脉至亲,恐怕饿死后只剩几捧白骨,谁来替他送葬?
崔金奎一径跑到安东城下,只见那里早设了粥棚,几口大粥锅子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底下等着施粥的人排了三队。另一头又有派发粮食的,每人把喝粥的空碗交回去,换一小袋粮食。
城墙底下流民虽众,却井然有序。
崔金奎停下脚步,喘了起来。他看见,连炮台山上的土匪也来领粮了。
他们都是弓裔人,可他们的国君,待他们连寇雠都不如,要他们拿什么来守自己的国?他们终究是肉骨凡胎,离了口中食、身上衣,便活不得!
新罗城楼上,弓裔国指挥使朴济臣正皱着眉头注视着城门口的乱象。朴济臣心中计较半晌,道:“八百里加急,修书呈大王,请求增援军丁三万!”
朴济臣明白,大梁派来的那个皇子诡计多端,这阵式不过是粉饰太平、混淆视听,只怕他不日便要开战,攻占新罗城。
不料朴济臣的副将却跪地禀道:“朴大人,书信前几日已经送去京城,没、没有回音……”
朴济臣自然也知道此事,闻言默然,只剩一声长叹。
不想此刻,对面的安东城头却传来了声音。是辽东卫都指挥使梁其威,他站在城门楼子上,对着这头的新罗城,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对面新罗城里的大梁百姓仔细听着!靖王殿下今日,要上城楼训话!”
听到这声音,在交界处的边民纷纷驻足,举目望着安东城的城楼。
想那日,大梁的王子也是上城楼训话,可还没说几句,就被炮台山的土匪用毒箭射伤,倒地不起。现下又见大梁王子登临城楼,边民们心头竟有失而复得的喜悦,都竖起耳朵听得仔细。更有人生怕再横生枝节,自动自发维持起现场的秩序来。
只见靖王立在城门楼头,身上一袭玄色长袍,披黑貂大氅。他身形虽高大英挺,然此刻却面色如纸、唇色苍白,显然还很虚弱。他缓缓开口道:
“大梁自建成帝即位以来,躬修位节,以安百姓,与弓裔往来已久,边市兴荣,大梁百姓居功至伟。目今稽留新罗之大梁子民,若有意归者,安东城门户大开;有意欲久留弓裔者,我赵简以大梁皇帝之名,保大梁子民身家性命无忧。弓裔国之内,涉大梁百姓之安危,使陟罚臧否,凡有不公,我赵简当率众一力死战,绝不惜力……”
靖王这席话是说给滞留在新罗的大梁人听的。由于两国交恶,边境关闭,他们这些在边市中有钱有势的商贾,成日惶惶不安,担心生意做不成,反搭上身家性命。听到靖王此番说话,皆是扬眉吐气,不仅心下安定,感觉腰杆子也硬了。
就连听到这话的弓裔人,也十分羡慕。
却听靖王继续道:“目今李家王朝昏庸,新罗匪盗四起,劫掠我安东黎民。本王不欲大动干戈,曾修书李昌久剿匪,李贼却以‘新罗边关地势偏远,本王有心无力’之语搪塞。匪患不除,国无宁日,更妄谈安邦利民。我赵简必穷毕生之力,剿除边境匪患,保一方太平……”
说着,靖王竟拿出了李昌久的亲笔回信,并将誊抄的上百份交给身边传令官,令人四下传看。
新罗那头,指挥使朴济臣一径听着,心头已是越来越凉。虽看不清对面李昌久的亲笔书信是真是假,可连日来他几次三番修书呈言李昌久,恳求增援军丁、请求调拔粮饷,均石沉大海、查无回音……朴济臣心中实是早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这一回,除了在弓裔国的大梁人,连弓裔本国的百姓,也在心头更加鄙夷李家王朝——匪邦是他们边城大患,百姓早就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可是,靖王这话,在场的土匪却不爱听了,那炮台山的二当家罗昌顺也在,闻言冲着金满破口大骂:“你听听他奶奶的胡说什么!老子废了他!”
说着罗昌顺伸手就要摸弓,往前冲去。金满一把拉住他,又看到旁边好几个山中大王蠢蠢欲动,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