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忽听得靖王又道:“本王悉知,弓裔为匪为盗之人,皆为李贼所迫,非出本心。若就此弃暗投明,大梁必大赦于边地,免其劳役,建垦戍之师。”
在弓裔国,人一但犯罪坐牢,永远没有刑期,终生服劳役,直至病死累死。是以弓裔那些上山当土匪的人,早已是抱了必死之心,都是些亡命之徒。
相比之下,大梁只要罪人服刑期满,贬为庶人,便可获自由。靖王所言,便是依大梁例律,大赦这些土匪,成为徙民充实于边地,建立一支兵农混一的垦戍队伍,不仅自给自足,还能减轻内地百姓的徭役。这些贼人摆脱了罪名,还成了官兵驻守边关,又有自己的田地,实是名利皆收。
靖王此言一出,在场的土匪面面相觑。金满看见,旁边那帮山大王紧握着刀柄的手,就渐渐收了回来。
靖王继续道:“大梁皇帝自来奉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之策,大梁子民,请为大梁皇帝泽布四方。若新罗归顺我大梁,边地一战可免,守城兵士解甲归田,免其徭役。新罗百姓,垦荒自留,并赐良田五亩,免征税赋三年。新罗城吏治遵大梁律法,弓裔与大梁子民,一视同仁,必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勤者有其业。新罗城内子民,有恭躬迎顺者,受上赏,有冥顽不化、抵死反抗者,格杀勿论!”
靖王戎马倥偬、历沙场无数,从来不是个怕打硬仗的人。可他深知,若战火一起,黎庶涂炭,民不聊生。若能智取,何须无辜死伤?边城的弓裔百姓,对李家王朝早已灰心,所求不过是活命和尊严罢了。
此言一出,弓裔国百姓再也坐不住了——大梁王子是说,要给他们分田,还要免除赋税和徭役?他们都不是游手好闲之辈,眼瞅着冬日将尽,春耕在即,如果有土地有种子有双手,还怕来年再挨饿不成?
人心都是肉做的,在场的弓裔人听到能与大梁人一视同仁,无不动心。
靖王说完,城楼底下扰攘纷乱起来,饥民交头接耳,有人大声呼喝,有人家去告诉家中老小……
守军指挥朴济臣心知赵简这番话,无异于在新罗城民心中投雷——不仅昭告剿匪之决心,还把收了新罗之后的新政都安排好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朴济臣实在不能再不作声,他开口朝对面喊道:“贼子赵简!就凭你这几句花言巧语,就想动摇我弓裔军心和民心?我弓裔仁慈,大梁人便是在我新罗城,我也没有亏待。若不然,早赶尽杀绝,还给你机会在这儿呼喝?”
然而,朴济臣终究底气不足。如今的新罗城,似一个满身恶疮无人过问的老叟,城将不城,岌岌可危。
还没等朴济臣喊完,靖王早已撤身下了安东城楼。
……
靖王回了大营,第一件事便是写信。他要用飞鸽传书,要用最快的马儿传信,告诉云嫣,他安全无虞——之前传出的消息,不过是他使的计策而已。
马骁在案前伺候笔墨,靖王提笔蘸墨,刚写了个开头,却忽感千言万语涌上心间,一时间胸中的思念、担忧、爱怜、疼惜齐齐发作,纵然心中有万句言词,落在笔头却写不得半句。
马骁却突然想起什么,脊柱蓦地一凉,心里毛毛的,开口道:“殿、殿下,您歇息的时候,大、大小姐也送来好些书信,不、不如先看看吧?”
靖王一个眼神扫过去,道:“何不早说?”早起马骁不是说,云嫣的信都是幽岚山转过来那些吗?
自冬月初二那日,靖王佯装被箭射伤倒在城楼上,便每日服用焦神医专门调制的药方,连日昏睡不起。
装死这回事,也是非常严肃的。因这世上没有傻子,想骗过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
靖王昏睡的时日,自京城送给靖王的信,都由马骁收着。京郊幽岚山姜云继那头送来的信最多,三天两头一封,不用猜也知道,都是急着探问靖王身体是否安然无恙的。
只姜小姐的亲笔信,想必是与殿下倾诉衷肠的情话,马骁没敢拆开看,便藏在了信匣的夹层底下。
马骁这人,于儿女情爱、家长里短上向来糊涂,一来二去,他竟然把云嫣写信的这事儿给忘了。
马骁不等靖王再发话,便屁颠颠儿地去取那信匣子了,生怕靖王抽他。
靖王确实想抽他,可想想还是算了,马骁是个脑子缺弦的莽夫,要他似福顺一般体贴心细,怕是办不到。
谁知,靖王打开云嫣的信时,顿时眉头一凝。看到这一沓书信,才知道太子已然在锦乡侯府见过了云嫣,并意欲纳她为妃。
马骁睃一眼靖王脸色,立刻受到了惊吓,心知自己坏了事,已感觉到屁股疼了。不料,靖王却无暇再顾及其他,提笔开始在纸上疾书。
正写着,外头忽传梁其威将军求见,十万火急。
靖王不悦,拿一张绵薄的生宣覆于刚刚书写的信纸之上,传梁其威进帐。
梁其威进了营房,喜眉笑目的,口中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一边说着一边呈上来一封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