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登枝(大婚+洞房)
过这种阵仗,又笃信这些规矩,生怕哪个步骤不小心做错了,给女儿婚事惹来不祥。他怕记不住,急出一脑门的汗,有人提议给他写下来,但范屠户偏生又不识字。无法,只好将那些要遵守的习俗按步骤画下来。
大家热热烈烈地来,又闹闹哄哄地走。街坊里有喜事,都想着来沾个福气,面子上热情帮忙,对于范灵乐那点子丢人事,也只好装回肚子里,回家背地里自去感叹。夜渐深了,白日的喧阗一过,倒显得院子里更为清寂。范屠户点着油灯,还在对着今日画下的画,手下指指点点,嘴里嘀嘀咕咕,皱着眉头费劲去记这些规矩。方恺坐在对面,替他清点范灵乐新婚的人情往来。范家父女都是个不识字的,这种事情,佟暄便特地托了自己最放心的好友来帮衬。
“范叔……方恺点完了,放下手中的册子。范屠户入定了般,太过投入,竞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方恺瞧他费劲巴力的努力样儿,心中觉出好笑,也有些许熨帖的感动。范屠户人是真没文化,但对这个宝贝女儿的一切,他都无比用心。
方恺又叫他一句,范屠户这才回过神来,“小恺啊,弄好了是吗?”
他接过他递来的册子,方恺一边同他解释,哪笔礼金是哪个人给的,“这个二百文,是山长的。”“呦?山长都给礼金了?这怎么好意思?”“山长说了,乐乐常来书院,也算是受过他的教诲。他也看重乐乐是个机灵的女娃,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吧。”“山长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乐乐总去书院给他添麻烦,该我谢他才是。“嘴上这么说着,手乐呵呵将这笔礼金记下。他在自己常用的人情簿上朱笔画一个圈,旁便再用墨笔画一座山,后面记一个“二百文"。方恺疑惑,“范叔,这是何意?”
“山长叫′袁弘佐’嘛,就是一个红的圆,旁边再配一座山,我就知道什么意思了嘛!”
被普及了新知识的方恺…”
他今日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不识字的人都自创了一套自己能够理解的记录体系。
就这样,方恺给他念名字和金额,范屠户总能用自己能看懂的方式将那个人在人情簿上记一笔。堂屋这边还在煞有介事地捋人情,范灵乐的闺房里可是欢乐多了。
“哇塞!好漂亮的首饰盒呀!”
朱小妞一边感叹着,一边去拨弄首饰盒里的抽屉。这是范屠户给女儿新打的嫁妆,就等着给她抱去夫家。首饰盒是楠木打造的,上面刷朱漆,描金线,正面画着喜鹊登梅,侧面画着缠枝莲。最上面打开,支起一个亮的铜镜,正面四开的小抽屉,就连那抽屉上的铜把手,都铸成了同心结的样式。
这样一个首饰盒,做工和用料都不算上乘,对于那些富贵人家来说,自是看不上,可于这葫芦巷子里小门小户的女孩们来说,真算得上心头至宝了。
尤其是朱小妞这种在家里不受重视的女娃,更是羡慕得流口水,她对着这个首饰盒左摸右瞧,爱不释手,“乐乐,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个疼你的爹爹。”别看范屠户为人粗噶,可试问在这葫芦巷里,还有哪家舍得给女儿置办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嫁妆?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可比不得大家闺秀,嫁过去人家里头是要做事干活、伺候公婆的,哪会有父母舍得给置办什么首饰?有那闲钱,不如多打几个脸盆、木架子。
“瞧你说的,我还羡慕你有娘亲呢。"范灵乐说着话,脸就忍不住朝她别过去。
“哎呦,别动。"芳姨忙转过她的头。她正拿着范灵乐的头发比比划划,给她寻摸个明天最合适的盘发。范灵乐出嫁,闺房里许多事插不上手,还好有芳姨前来帮忙压阵。
“有娘亲又怎么样?她还不是只疼我弟。“朱小妞失落了,手掰住凳子边缘,低头去抠上面的木屑。朱小妞在家里的地位说来尴尬,她上头三个姐姐,底下一个弟弟,人本就生得蠢笨,反应都比寻常小孩儿要慢上三分。她是个女儿身不说,脑子还不灵光,朱母对她总没个好颜色,甚是直接发话到,要不是为了生她弟,哪里会有她?
朱小妞反应再迟钝,可一颗心也是肉长的。她在家里待得难受,从小就爱往范灵乐家跑。和自己的备受冷落不同,乐乐这里从小什么都有,院子里有竹马、拨浪鼓、磨喝乐,闺房里有各色漂亮的绢花、头绳。两个小姑娘就缩在范家这一方天地里,跑啊、闹啊、叫啊,一点姑娘样儿都没了。
范屠户竟然也不气,还给她们切好西瓜,在她们玩得累了的时候笑眯眯递过去,“累了吧?瞧这两只小泥猴,快吃吃瓜降暑。”
哎,她打小就羡慕范灵乐,虽然乐乐没了娘,可朱小小妞却觉得,她比自己这个父母双全的人幸福多了。现在,她还能美美地嫁给从小心仪的人,可以说是再幸福不过了。
都是从小在这条巷子里长大的同龄人,朱小妞眼见得范灵乐是如何追在佟暄屁股后面跑的,她还给范灵乐帮过不少忙哩。真好,要是自己这么不矜持地追着一个男孩子,爹娘恐怕早就把她骂得狗血喷头了!
“我瞧着这个好,就定它了!“芳姨终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