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送一程
晏盛立时拂了拂衣袍,深觉不自在,他犹疑着接过药碗嗅了嗅又缓缓搁下,没来由地问了句:“天越发冷了,淑娘呢?”
晏鸩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搓了搓袖口的血迹,哀惜道:“二夫人突发热症,药汤一口都喂不进,怕是活不成了。”
“我怕她将病气传给旁人,便擅自做主将她送去了荒宅,留了个年长婢女照料着,尚算周全。”
“三郎啊,”晏盛假笑着静了片刻,沉声道:“你撞翻了那杯毒酒又将她送出去养病,不是故意替苏三郎留人吧?”
晏鸩随即摇了摇头,恨道:“苏夫人害死阿娘,我同他之间,左右只有恨,不得解!”
“您且看……”他以手为刃,向前一递,喜目低笑道:“我拂心礼佛,送他一程。”
“好啊,”晏盛拍桌而笑,走近两步,竖目道:“我可要好好看看,日后,你如何送他。”
他瞥了眼重伤昏睡的晏朗,命人将金辞萱拖走关起来,扭动着被她拽了下的手腕,不耐道:“大娘已被关了好些日了。”
“娘子好欺,哪便扯上什么旧案了,怕是下毒不成反被抓了,他倒是不饶人……”
“想她对我也存着恨,她便是出了狱门也再进不得晏家,今夜阴雨愁人,不安稳啊。”
“明日,你差人去送送大娘。”
“阿姊此行虽败,但她总是晏家女,”晏鸩见他不悦,不再多说,敛眉改口道:“父亲放心,我定会处理干净。”
晏盛不屑冷哼,转身以银针探药,悠悠道:“废棋,有没有都成。”
晏历满身浸寒,只微仰着头,攥紧了晏鸩的衣袖,凝目相看,不敢多言。
“甚好,弃子多扰,岂能归晏,”晏鸩悄然点头,按住他的手背,扬唇浅笑。
若有一日,盛火陨灭,他也想展翅高飞,做那只自由的燕。
安邑坊,齐家。
齐遇不情不愿地跟着苏言止和萧旖怜走进齐家时,恍然想起了行为鬼祟的桑家兄弟。
他尖叫一声,拍住前头二人的肩膀,惊道:“桑四、桑五去了何处?那火莫不是他们所燃?”
苏言止和萧旖怜齐齐回头看他一眼又继续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留他一人恍惚地呆在原地。
待他慢慢跟上,又想再问却乍然瞧见桑家兄弟跪在齐玥婴棺椁前,瞬时怔住,失了言语。
他揉搓着自己的眼睛,懵懵揪住二人,气急道:“你们!你们……我阿耶竟指使你们去杀人!”
“蠢东西!”靠坐在棺椁后的齐元怒斥着颤颤起身,使劲拍整几下素衣,横眉瞪向他,冷声道:“整日招惹晦气,滚回屋去!”
“我!”齐遇反驳的话还没想全,便被门外的长生和回生架起带走,一溜烟三人便没了影。
“夫人死前唯有一愿,”桑家兄弟突然起身,捧着盛满水的木盒和红布包着的鹅黄衫裙走向齐元,异口同声道:“着旧衣,步温河,还请齐公肯全。”
“甚话?”齐元膝盖一软,半跪着扶住棺椁,别过头道:“三娘枉死,倒叫你们说成了自尽,你们有冤有仇尽去报了,与我无关!胡扯些一愿二愿做甚?”
他躲至墙边,厉目指向二人,急声道:“我好端端待在家中,对张肃烁之死毫不知情,你们二人该走哪便走!莫要想拉我下水!”
“没甚,”桑四望一眼守在门前看热闹的二人,将木盒与衫裙放在棺椁上,轻叹道:“我们自是无心为难,可越冉葬在何处怕是只有您知晓吧。”
苏言止徐徐点头,发问道:“为何只有齐公一人知晓?”
萧旖怜忍不住接道:“莫非是齐公杀了越冉?”
“是啊,”桑五哑声失笑,慢步逼近墙边,反手刮了下留有刀疤的一侧脸,附耳悄声道:“您难道都忘了吗?冬日、雨夜、钩吻、残尸,最后……”
他倏然停住缓了口气又低声问道:“您,将他丢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