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风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唐玄宗天宝二年的春日，玄宗和杨妃在宫中在沉香亭观赏牡丹花，伶人们正准备表演歌舞以助兴。唐玄宗却说，赏名花，对妃子，不可用旧日乐词。

李白是因急召进宫写新乐章，他当即在金花笺上作了这三首诗。

江嘉平极力阻止，李白却又像上次一般根本听不见，带上纸笔便出发了。

如果不去，仅仅只是一次抗旨，可如果去了……

先前李白那些放浪形骸的行为，玄宗就无法视而不见了。

刚来长安的时候，李白是真的想要做一个好官的。

可他逐渐发现玄宗要他只是为了享乐，厌烦之下开始酒以自昏秽。与贺知章结识，屡屡结“酒中人仙”之游，玄宗每每传召，李白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未去。甚至引足，令高力士脱靴。

杨贵妃的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索，让玄宗将从前那些混乱的旧账一笔一笔地翻出，细数李白的罪状。

这些在长安的时日确实不长，可以说短得就像是一场梦，李白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她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宫殿里发呆。

就在江嘉平无比担忧的时候，李白哗啦一声拉开宫门，没拿什么东西，只拿了换洗的衣物离开。

她的心瞬间落入谷底，连忙跟上李白的脚步：“先生，怎么了？”

李白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一路向前从不回头，从宫殿走出宫门，从宫门那一条繁花似锦的街道走出长安城，世人的欢喜和常人的烟火没变，什么都没变。

在长安城门关闭的刹那，李白忽而对她说了一句：“赐金放还。”

江嘉平呆怔地看着身旁的李白，岁月和风霜已然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曾经年少风华绝代的他似乎近在眼前，可是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江嘉平的眼中一片湿润，她强忍着偏过头，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这些年好长啊，她看着李白从意气风发一步步走到如今，她看着他问道失败，举荐无门，入赘娶妻，又看着他写出一篇又一篇不朽的诗篇。再到曾经她以为能够更改的赐金放还。

改变不了。

泪水朦胧了江嘉平的视野，她好像真的无法改变，甚至都没有办法，留住李白。

她跟着孑然一身的李白离开了辉煌的宫廷，李白没有回到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地方，而是上山去找了曾经与他一起修仙问道的元丹丘。他一生的知己好友。

一路上了山扣响大门，元丹丘与江嘉平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是那种憨厚的长相，并且第一眼就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李兄，我知你心中苦楚。”元丹丘二话不说拿出他后院里珍藏的陈年佳酿，那酒一开坛便是飘香十里，“来！如今在我这里，一醉解千愁！”

与之一道的还有岑勋，江嘉平在一旁坐着，看着李白将这些年的事情一并讲出来。

他说的颇有几分随意，若不是江嘉平一起经历过来，真就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所幸元丹丘是了解李白的，他拍了怕肩膀，又递给李白一坛酒。三人那叫饮得一个酐畅淋漓，欲仙欲醉将登极乐。

“哈哈哈——”

李白拎着一坛酒忽然站了起来，他大笑着又喝了几口，一把抹干净唇边残余的酒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那模样像极了多年前在扬州那销金窟中的纵欲，少年意气在李白身上体现了个十乘十，没有人能在年过半百，人生如此跌宕起伏的情况下还能如此潇洒。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人都不是李白，人人都想成为李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别院的山风恍若成了李白成仙的云雾，不由分说撩起他的衣襟，要载着他去往袅袅一片的西天梵境。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首《将进酒》她曾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里想象，该是何等景象，该是何等情况下才能作出如此诗句。

元丹丘的别院在山上，可此刻在李白一句句的呼唤中，已然到了天上。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李白那一声声酣畅的笑声，将古往今来的一切烦忧都消除了。

字字句句都带着李白对前半生的态度，他恣意，他为大鹏，他翱翔于天地之间，无人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他是谪仙人。

“与尔同销万古愁！”

江嘉平的只觉心中憾动，捂着脸蹲下。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在长久的寂静之后，她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走到李白身边。

她带着哭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