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烂账
沈清晏当机立断便前往了坍塌的昭灵塔。
她站在废墟前,瞧着那象征权利和功德的塔,参差不齐地散落在地上。周遭的气氛也异常沉闷,寂静笼罩着废墟。夜里的微风吹过,裹挟着尘埃和木材的气味。
沈清晏围着废墟巡视一圈,拾起一块散落在脚边废木片,眉心蹙了蹙,心里便有了答案。
“倒是有人比我早来了。”
苏承南一身白衣胜雪,身姿卓然,负手立在远处看着废墟旁清瘦的人影,言道。
对远处目光,全然不知的沈清晏细细捻着手中的片块劣质木材,恍然大悟。
假的!都是假的!
沈清晏手里的塔建购置材料记录是假的,昭灵塔里的木材,石料是假的。实际用材要记录用材对不上。
昭灵塔用了货不对板的劣质建材,经历数月的风吹雨打日晒,最终不堪重负,坍塌了。
沈清晏握着手中的购置记录,终于理解了,杨榆跳楼前的那句“这塔要塌”。
她忽然意识到,好友杨榆的死并非意外身亡。杨榆这是以死警醒众人这是座危塔。这购置记录也并非无意落下,杨榆是在有意点醒自己,这塔中的蹊跷。
沈清晏恍然大悟,工部从建材获利,贪了皇帝拨下来的建塔款。
“何时来的?倒是比我快了那么几刻。”
沈清晏闻声朝身后看去,来者眉眼生得极其好看。长眉若柳,浅浅内双。桃花眼若含春水,深邃似谭,眼角的泪痣点得恰到好处。
沈清晏举手对着沈承南恭敬地作了一揖,道:“回沈大人,下官刚来不久,约摸着得有半个时辰。”
苏承南嘴角露出几丝浅笑,合起扇子,握起沈清晏的腕,将人掺起。笑言道:“你倒是聪慧,我既未讲明身份,何须多礼。怎的?见过我?”
沈清晏雪砌的白净五官瞧不出神色:“下官与沈大人从未见过,认出沈大人全凭特征。”
苏承南风流蕴籍,年少成名。放眼大周朝堂,桃花眼下一颗泪痣的官吏仅此他一人。
这便成为了苏承南好相认的原由。
他深知这点,便也没有再揪着这个话头聊下去。转而又问:“可有发现什么?”
“这塔的建材不对,太过于粗劣。收购记录与实际用料更是相差甚大。”
言罢,沈清晏将手头的建材收购记录递给了一旁的沈承南。但她并未同眼前的人讲工部贪腐的事情。
苏承南粗略翻过了几页,上了几眼。
转而盯着矮自己半头的沈清晏,问:“你一个刑部主事来此查坍塌作甚?哪里来的工部购置记录?”
言罢,苏承南将购置记录还于沈清晏的手上。见沈清晏不回答自己,继而又戏谑道:“你讲不明来源,我便当你是偷的了。”
沈清晏听得出苏承南话里的玩笑意味,对于苏承南一语就能道破自己的所属部门及官职,她也是并无诧异。
与自己目的无关的东西,沈清晏一向不予理睬。
“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有胆子去偷购置记录。在下好友隶属工部,坠楼前特意留给下官的。”
沈清晏言语里故意咬重了“特意”二字,似是在有意提醒。
听到沈清晏的解释,苏承南幻视了一下四周,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他领会到了沈清晏的意思。
她怕讲明了隔墙有耳,她是在告诉自己,工部有笔烂账,他这管银子的户部侍郎该早做准备。另外杨榆的死也不一般。
觉查到苏承南神色细微变化的沈清晏知道,眼前这苏侍郎听懂了自己的话。
她朝着苏承南作了一揖,道:“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苏承南微微鞠身,叮嘱道:“刚下过雨,路滑。沈主事路上切记留意脚下,当心摔着,湿了账本。”
“多谢苏侍郎提醒。”
言罢,沈清晏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她反复默念着苏承南那句话,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沈承南这是在提醒自己。
刚出过事儿,她手里又捏着能证明工部贪腐的购置记录。会有人找上门灭口,叫她当心。
饶是已经提醒过沈清晏了,但苏承南心底里还是觉着不大放心。于是,摆了摆折扇,从暗处召出一个仆从。
“你去跟着沈主事。”
仆从领命,一闪身,又消失在了黑夜里。
苏承南看着沈清晏清瘦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夜里,忽而又忆了三年前青石镇与她擦肩而过的匆匆一面。
工部建塔用材粗劣的事实,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仅隔一夜,奏章便呈到了皇帝案头。皇帝大怒,势必要从中查出个一二三来。
这可愁煞了东宫太子李怀安,急得这厮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带着工部尚书游庆着急忙慌地便往静安侯府跑。
到府以后,李怀安急得在靖安侯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