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坍塌
平昭二十六年,暮春的烟雨朦胧了整个金陵。细密的雨丝纷纷落下,沈听肆撑着油纸伞步履匆匆地奔忙赶走在去往刑部的路上。
自她归入刑部上职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迟到。
只因昨夜好友杨榆酩酊大醉,深夜造访。拉着沈听肆废话到了深夜,耽误了她休息的时辰。
沈听肆一脚踏入刑部衙门,便觉查到了怪异的气氛。衙役们只管低头来去匆匆,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泛。
沈听肆下意识想到,莫不是自己那顶头上司又不知从哪位大员哪里吃了瘪,回衙门迁起了怒火。
沈听肆自己本身就未按规定时辰上职,怕上司无端将火气迁怒到自己身上,便掩着头快步迈入了自己办事的院里。
“清晏今日怎来的如此迟,都过了上职时辰。”
齐承胤当年将沈清晏接出金陵后,为掩人耳目,便给沈清晏改名沈听肆。寓为听莺念及友,弘肆六艺学。
后来沈清晏掩去女儿生身,科考入仕便将原名“清晏”作为表字。这是父亲沈相当年对朝堂乃至天下的期望——海晏河清。
沈清晏刚迈入院内,便瞧着丁仇急匆匆朝自己走来。
未等沈清晏讲明缘由,丁仇满脸慌张,又道:“清晏啊,出大事儿了,出天大的事儿了。”
“丁兄莫急,慢慢说。”
“你那位工部同窗杨榆今早于昭灵塔上一跃而下,跃下之前还曾喊……还曾喊……”
“曾喊什么?”沈清晏抓住丁仇的手急问道。
“曾喊,陛下的昭灵塔要塌呀!”
沈清晏想着昨夜还与自己阔叹天地吏治的同窗好友,今日便没了,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平昭二十六年的暮春,注定是一个多事之春。
各地流民暴乱,朝中大员贩卖人口,宫女接连暴毙都仍未得到妥善处理,现如今在皇帝寿诞前夕又出了这档子怪事。
金陵各部衙门都将脑袋别在了裤腰上。
这也便解释通了为何沈清晏今日刚进刑部衙门便决查到了怪异气氛,想来也是因为这一档子事情闹的。
沈清晏眼底闪过一丝暗淡,“事情的确怪异。”继而又问道:“那仵作验伤可曾得出什么异处?”
丁仇原想着告知这档子怪事,会看到一向冷淡的沈清晏表露大惊之色,现在看来倒是多少有些扫兴了。
丁仇道:“仵作说杨榆死前大量饮酒。”
听到这个消息,沈清晏顿感惋惜,她大概已经知晓这件荒谬的“坠塔案”即将不了了之。但还是心存那么一丝侥幸,问道:“那大理寺可有说此事如何处理?”
“大理寺以杨榆饮酒过量不幸坠亡结案了。”
丁仇说完以后,转身返回了屋内办公。
沈清晏站在四方小院的正中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发觉到细雨早已停歇。她收起油纸伞,从地上拾起一瓣不知哪里吹来的桃花花瓣。
雨后风拂起她衣衫的一角,沈清晏只觉一阵凉意。
今年的暮春似乎更冷一些。
昭灵塔是皇帝为庆贺寿诞,歌颂功绩,祭奠亡灵而建。
早在一年前就下令开始筹建,可见皇帝对昭灵塔的重视。
这档子怪事儿在寿诞前夕秉到皇帝跟前,自然免不了迁怒一批官员。各部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当杨榆坠塔前的那句“陛下这塔要塌”是他酒后胡言。
区区一个小官员醉酒不幸坠塔身亡,自然是掀不起太大风浪,皇帝也就不会得知。
沈清晏只觉得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但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此时的她只是为这位同窗好友的逝去感到惋惜。
夜幕悄然降临,忙完所有手头的案件后。沈清晏便回到了家,百无聊赖。
索性拾起昨夜杨榆留在自己屋内旧书,粗略翻阅了一下便又置回了桌上。原来是工部建造昭灵塔的材料购置记录。
应是杨榆昨夜喝酒时不留意落在自己屋内的,沈清晏将其收好,欲明日闲暇时送还给工部。
她躺在床上,反复忆起杨榆昨夜那句——“假的,都是假的。”
假的?什么是假的呢?
杨榆这句话到底是在无意念叨,还是有意告知呢?
震天的巨响砸入沈清晏的耳中,扰乱了她的思绪。
沈清晏走出门去,就瞧着官兵官员朝着一个方向匆忙奔去。
那个方向怎的如此熟悉?
一个明晃晃的答案在沈清晏的心头涌现,她眼里霎时激起了波澜,低声念叨:“不好,昭灵塔。”
没错,昭灵塔在夜雨里,就如杨榆说的那样,真的塌了。
昭灵塔坍塌连同杨榆坠楼前的那句“寓言”不消片刻便秉到了皇帝案头。
大殿内气氛严肃,乌泱泱地跪着一大批各部重臣。他们额头紧贴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