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篇12

罗生殿寂静，细微声响清脆，可她的心思游离在外，并不闻靠近的步履声。

“把手伸出来。”他站在几尺处，居高临下视之。

方才，她感到一阵眩晕，便顺势坐下，倚着梁柱缓解，如此窝在大殿里的一角，像极了一个犯错将被训斥的孩子。她一时转不过弯，不知所以然，抬头见他脸色平和，便没有抗拒他的命令，茫然将掌心朝上。

敬渊走近抬手覆上，轻轻扣住一半，冰冷的触觉深入，又有一股暖流伴随，以她的手掌为起点，向四周慢慢充盈。她的魂体，瞬变神清气爽，不舒服之感顿消。

他在给她疏导体内混乱的鬼力。

稍作片刻，两手相离，敬渊脸色极度不悦：“如此急功近利，使气息紊乱不堪，你是盼着魂体早日爆裂而亡？姜宁就是如此教你的？”

“与姜宁无关！”她赶紧起身反驳，无意对上他的双眼，心虚得偏开了视线：“您说过，冥府不收废物，温婳当要尽力而为。”

“本王可没叫你送死！你在怪本王不成？”敬渊眯了眯眼，危险如豺狼。

温婳应答：“不敢！”

敬渊于殿上落了座，游移不定的视线，使温婳深感紧张，可久不闻惩罚之决，只闻他无缘无故道：“长生殿鬼气纯粹浓郁，于你而言，最适合不过了！”

“何处是长渊殿？寻常鬼差便能进去吗？”她反问之。

温婳从未听说过长渊殿，一时分不清他的话中意。寥寥几语，如只是知道那殿的存在，单纯对她有益，又只是要惩罚她，将她囚于此处。

“长渊殿地处冥府深渊，并非鬼差随意进出之地，若你有意护住魂体，可以前往，但……”余下停了顿，凝神细瞧，终于捕到她眸里的一丝喜色，轻轻笑了笑：“你须通过本王的考核！”

温婳些许犹豫。冥王不与她计较此事，反倒提出以考核换长渊殿，着实是可疑，像是在引诱她入局，可她也明白，若无法护住魂体，代价将是随风而散！

她身上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倒不如与他赌一把！

美眸流盼，唇角微扬，如讨好一般：“不知大人要如何考核？”

“本王自有打算！”明明是他提出的考核，却在她的浅笑中落败，慌乱避开视线，于是只闻身后客套之言：“能得大人指点，是温婳之幸！”

轮回殿，鬼君深感烦躁，终于在命簿上落了笔，他实在是无法给这个魂魄，编纂一个有意思的事迹，可一瞬间变幻，鬼气翻涌而至，他来不及藏掖命簿，只能故作镇定抬头：“大人，有何要事？”

轮回命簿的内容，随鬼君所欲而写，命中变数由天道而定，冥王对此只有一个要求，即人生尽量尝尽五味，世世不可千篇一律。

而他时常偷懒，几千年来，事迹是按民间轶事改写的，烂俗且老套，没有一丝新意，反正天道会埋下变数，使各个人生稍显不同，几万人皆过着相似的人生，又或许他们几生几世亦是如此。

这可不能让冥王抓到！

无视他的慌乱，敬渊只是问道：“你可知世上有何种考核鬼差之法？”

“哈？”轮回鬼君吃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冥府何时考核过鬼差？”触及冥王黑了几分的面色，连忙道：“哦哦，可能有过，让我想想！”

冥思苦想一阵，试探道：“勾的魂越多，就能通过考核？”

“你当人族全灭了？”敬渊扫了他一眼，又旋即离开，心中暗骂几个鬼君皆是废物，还不如他独自思虑！

鬼君幡然醒悟，若非是五界大战又起，这世道哪里有那么多亡魂，可供冥府鬼差考核来用？

“哈哈哈——”怨念凝聚成形，成千上万个鬼脸正绕着温婳阴恻恻狂笑，似乎当前双方的胜局已定，亡魂将是最后的赢家，她可吸取温婳的鬼力来补给。

此亡魂逃亡多日，手上已沾染了多条无辜的人命，又曾袭击了鬼力耗竭的鬼差，使之魂体的怨念越发浓重，实力比一般亡魂强了许多。

她布下障眼法，魂体藏在其中，又将温婳困于此，而温婳未能一眼识辨，一边躲开攻击，一边寻找本体，而鬼脸越转越快，越笑越猖狂。

下一眼，温婳识得本体，欲出手制伏，却被抢先了一步，霎时强大的鬼力降下，迫使亡魂无处可逃，满眼的震惊与不甘，都随她的魂体一道烟消云散。

此魂已不能留，但方才温婳没下死手，她始终觉得魂飞魄散是解脱，而不是一种惩罚。若恶鬼将为过往之罪，日日饱受酷刑，欲死而不能，才是应得的惩罚！

“你又慢了。”

第三次。无怒意，无讥讽，语气平淡。

只是一瞬，便失良机，就是如此严格的考核。

他考核的法子即是，屏去鬼息立在一侧，瞧她勾魂，或是与亡魂相斗，倘若达不到他的预期，他便会出手终止。一连三次，她都是险些能通过。

温婳也不恼，无所谓般轻哦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