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
然而,得到的信息实在没什么用处。
正面对敌的人员无一幸存,侥幸逃脱的目击者,对于怪物或灵异事件出现的契机,只讲得出自己的分析。甚至有人行为相同却无事发生,这代表了很强的随机性。
他们最终制定的规则,是结合所有疑点的万全之策。换句话说,少有重点。
是夜,风冷,云舒。
教堂主入口的惨状已被收拾得七七八八,更显空旷了。那座耶稣受难像经昨日的强风抢掠,表皮剥落、愈发破烂,看起来着实寂寞凄凉。
路西法……在床上养伤。
即使不在床上也没什么战斗力。她一个人,没了靶子,打算静候。
长夜漫漫,她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房子里踱起步来。煤油灯芯上盘旋着一圈飞虫,这种陪伴叫她烦扰。
爱瑞娅盖灭了灯火。
月光穿越拱形的褪色五彩玻璃,投下了巨大的光影,出于角度限制,将将触及雕像的边缘,令它永存闇黑的深渊。她静静注视着那几束光柱、好像被它们的形状、色彩吸引了,恍惚间读出了那里边藏着的千言万语。
时间停下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钝响破坏了难言的静谧。
铜质门环扣上木门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像一颗石子坠入幽潭,她的心跳砰的一下跃了起来,漾出波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扇门上。
不待她回神,又来一声,似是催促。
它急切地渴望进入这里。
爱瑞娅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大脑恢复了运作。
【规则三:熄灯后如果有人请求进入,必须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开门。】
她掏出怀表,发现早已过了熄灯的点。
又被她碰上了?
教堂里尚存的人,从未见过半夜敲门的是什么东西。
那天没有晨铃,他们赶来时,在门口发现了看门人的尸体。据说他扭曲的脸颊、眼窝、乃至手臂的皮肤都紧贴着骨头,深深凹陷了下去,体表皴裂,像被风干、脱水了,仿佛沙漠中遭烈日连天暴晒的枝条。
爱瑞娅轻轻吹亮火折子,点燃了煤油灯,红光冉冉升起,随着她迈下的脚步,如风中飘忽不定的一根红绸。
或许是时空回溯的事件过分失真,她这时的想法异常简单。收集不到石头,好赖是无法离开,既然送上门了,不如去看一看。
她的步子慢了,心跳却愈发快了。
越过木门的缝隙,爱瑞娅只望见了深沉的夜色。她站定在门后一步,下意识摸到了口袋中的发带,又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更平静。
缓好后,她抬起左手,轻轻一挥。
木门粗糙的关节发出了古老的摩擦声,把这片沉默的张力震碎了。
寒风扑面而来,面前只有空空荡荡的夜色。仿若受到了某种感召,爱瑞娅的目光缓缓下移。
门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
没有能力波动,相当普通。
夜风拂过她的马尾辫、额前乱发,以及衣角,寒意似乎并未让她感到不适。女孩抬起脸,目光平静得有些违和。但煤油灯的火焰晃进了她眼睛里头,看起来几乎像期待。
她的眼睛……好熟悉。
也许因为同她一样是金色,带来了一种似曾相识、又仿佛从未见过的矛盾感。女孩的发带被风吹到了肩头……是否过于长了?
爱瑞娅反应了过来。
这种累赘的装饰,加上她身上面料上好的浅灰色外套,迥然于其它孩子,叫她想起了路西法先前那句“豢养”。
这恐怕才是符合赛琳猜测的、逃出生天的人。
爱瑞娅有了底、定了心,对小女孩多生了两分好感。她侧身让她进门,走在前方带路,不由地想起那回巡查第一栋楼时,在册子上发现的,“库洛洛·鲁西鲁”旁突兀的空洞。
不论它因何空置,有了机会,她愿意把坑填上。
“你叫什么名字?”
“伊洛丝。”
简单的音符被稚嫩的童声念出,爱瑞娅心神一晃。
又来了,那种缥缥缈缈、不可名状的熟悉感。
尽管如此,她没忘了和伊洛丝讲教堂的基本规则。直至领她到达房间门口,才再度瞥了她一眼。走廊的灯火虚虚勾勒出脏污的墙壁、磨损的地砖,和她身上干净整洁的服饰形成了强烈对比。
引出怪物的,真的是教堂定义的“明亮”吗?从卡伦的视角来看,他只是看不惯保有漂亮衣服的人。
这样的事件,在危机四伏的弃婴区不像个例。真的只有卡伦变成了怪物吗?
“你穿得太干净了。”爱瑞娅还是提醒了一句,对上她微怔的眼神,继续道,“进去吧。里面只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她目视她打开房门、走入黑暗、迎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