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
对他们而言,长夜结束的标志不是太阳升起。
早就被阳光晃醒的爱瑞娅,在悠长的钟声里半垂着睫,盯着光影在碎玻璃上起伏的弧度,静待声音终结,再次闭上眼。
热腾腾的、紧贴她后背的身体没有消失。异物感也没有。
她大致想通了。
时间和工不工作没什么关系,是因为封印了一个怪物,参与了这个收集石头的游戏,才推进的。如此,即使她不想,也不得不继续。
现在,是“第二天”了。
路西法的呼吸喷洒在她发顶,节奏平稳,除了灼烫的体温,几乎没露出端倪。
但他应该不打算装睡了,搭在她腹肌上的手掌用了点力,就好像贴着还不够,要把她挤扁了粘在身上才好。硌着她的热量隔着一层布料,如同一条粗糙的麻绳,顺顺利利地挤入堆叠的肉,将她勒得更紧。
一个吻落在她发上,并不深刻,触感稍纵,便连带着微微发沉的呼吸一起转移到耳骨边缘,嘴唇贴着她的皮肤震动,震颤的气息擦入耳道。
“早上好。”
爱瑞娅颤抖的眼皮,把强烈的光照过滤成跳跃的火光,烫得她眼睛发酸。细微的磨蹭牵引出丝丝缕缕的快意,和麻绳粗糙不平的表面翘起的一条条丝线一样除不尽,越冒越多,却怎么都聚不拢缠不起来,更难受了。
可她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知是否缘自昨晚突兀的打断,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相当不妙。仿佛真的和他做了什么就会大难临头。
然而,如今一线之隔。差别在哪。
现在的处境,她还能有多少大难?
在脊柱上攀升的麻意中,摇摆的意识稳稳跌落一隅。爱瑞娅反手勾过了他的脑袋,仰起脸,亲了上去。
可他的舌尖似乎打算浅尝辄止,又轻又柔、半推半就,冷静得仿佛和炽灼分了家,仿佛几次三番拉近她的人不是他。他甚至还企图和她说话。
“这里是……一楼……”
根本堵不住他的嘴。
爱瑞娅一手把被子拉了上来,翻过身面朝他。雾蒙蒙的青白色把世界局限在他与她之间,空气被唇舌绞缠的水汽浸染,被咸涩和腥甜混合得粘稠发滞。
他问:“你觉得……我们…从前……是什么关系?……”
“…………”
“我是你的谁……”察觉到她陡然直下的态度,他好像学乖了,又或是本能地先去泥泞里找到了叫她愉快的开关,另一手搂住了她的脑袋,边吻边问,“还是说……你只是想要我……”
“…………”
剩余垂落的指尖微微弯了下去,随语气一起渐进,“不管…我是你的什么人……”
氧气稀薄的被褥中,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眼前开始发白,抖抖索索闷哼了一声。若说原先是不打算听,现在便完全听不进去了。
“或者说……无论…同你被困的……是谁……”黏连的水声被褥子构成的堡垒放大、在耳边回响,他的太阳穴也开始胀痛,甚至有些恨上了她,却还半阖眸瞧着她,“……都可以呢……”
她已完全软了,一声不吭地跨过他的腰。路西法的手居然母鸡护崽似的把她防得牢牢的,莫名其妙变成争夺。
手脚发软拗不过他,爱瑞娅的火一下就上来了,仰头离开了他的嘴唇,但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更像没力道的娇蛮。
“你不想干嘛招我?!”
“我想得快死了。”他垂着眸看她,声音里多了两分委屈,“你回答我啊……”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用嘴说话!?难道说给你听你就能信吗?”她气急了,似乎唤起了一点清醒,却又过分糊涂,想到什么便吐出什么,“你不是最会说‘你知道你懂你明白’,现在你体会不了感觉不到吗?!”
“我错了、我错了……”汗珠从他额上滚落,他本就白皙的脸更为苍白,颊和眼眶却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喉咙里模糊的咕咚一声,艰难地把话说了下去,“我可以感受,可是你不让我慢慢来……我要怎么……唔!”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已坐实了,“……行啊……我给你机会,你慢慢来。”
……
办公室里,夏普愣了片刻,迟疑地问:“伤口,裂了?”
爱瑞娅沉静地说:“不如直接分出一份急救物资放我房间,这份工作,难免受伤吧。”
“嗯……好。”
赛琳那两颗精利的灰色眼珠子却紧紧锁着她,凌厉的眉峰压下,“你是什么人?”
“和路西法一样的人。”
不知他是如何获得身份的,既然他能,顺着他的故事编下去就是了。
赛琳的嘴唇抿成了刀锋,可出乎意料的,待她这一轮的审视结束,再没说什么,把他们所知的悉数告诉了她。
爱瑞娅笃定她是个极度自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