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目鬼蝉(22)
“那处山林想来甚是有趣。”
“也称不上有趣。大多时……”好在飘散的神思终于全部回笼,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好歹没说出来。倒不是有何隐秘必须隐瞒,而是大多时候不是反复冗长的训练无聊至极,就是险象环生的试炼叫人担心,都不适合说出口。云初霁将十年的经历翻了几番,终于想到一件还算有趣的事,转而说道:“的确也有趣事。”
那是在她刚随初岚隐入山林的时候。经过多日苦修,初岚终于准她外出。纵使得知血海深仇,但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没多久她便在林中撒开了欢,上蹿下跳好不乐哉。玩累了,她就近攀到一棵树上,背倚树干,抬手将顺手采的野果儿往嘴里送。
正当她快要碰到野果之时,耳畔忽而听到一阵破空声,一块石头猛地砸在她的手背。她顾不上掉落的野果,捂住手,抬眼去看石头的来处,余光却见树下一团黑影一蹿,带着野果一起没入草丛。不远处一团黑影同时钻入林中。那两黑影动作极快,寻常人只能看个囫囵,可云初霁自小目力极佳,瞬间认出那是两只野猴子。她年轻气盛,仗着自己轻功好当即追了上前。
那两猴子依仗身形小,直往林密处钻。但初生牛犊连虎都不怕,何况是两只猴子,云初霁自然是紧追不放。两猴子见摆脱不了后面追兵,突然边跑边吱呀乱叫了起来。很快,数十只猴子接二连三地从林中钻出。最终,自诩集天地之灵的小小一人落败于群猴的乱石之下,好不容易才勉强脱身。此事实在过于丢脸,云初霁根本不敢让初岚知道,回去后悄悄换了衣服,随意用了些伤药了事。
此后每逢休息,她多会去找那群猴子。如此再三,有一日终于将那群猴子打的四散逃离。不等她得意,突然又来了十余只猴子,其中一只形体比其余猴子都大,毛色光鲜,双目炯炯,乃是猴王。在它的带领下,那些猴子去而复返,攻势迅疾,逼得云初霁再度败退。
云初霁将落败时的惨痛一笔带过,尽挑了些缠斗时有趣的地方。正说到兴头,几滴雨水飘落脸上。
下雨了。
云初霁拉着花满楼往门内站了站,仰头去看零星飘落的细雨。
“也是一个雨天。”
其时已过两载,她的轻功暗器都略有小成,再度展开与群猴的对峙。蒙蒙细雨中,猴王指挥受阻,云初霁则凭借身法在乱石中游走,逐步向猴王接近。等猴王察觉,云初霁已到它面前。那一战,云初霁打的诸猴吱呀乱叫,好好地让它们见识了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的实力。
零星雨滴逐渐相接成线,细细密密,这番还算有趣的年少遭遇也说到了最后。
花满楼握紧了云初霁的手,满是心疼。纵使再多修饰,以花满楼的聪慧,如何不知掩盖之下的艰辛。
云初霁靠在他的肩头,语气轻松道:“正是那些时日,我才是我,不是吗?”
不否认过去,不畏惧未来。云初霁的坚韧总一再让花满楼侧目。
两人紧靠在一起,正要再多诉衷肠,便听远处传来几声惊呼。
“救命!救命!有鬼!鬼!”
细雨中,一个人影拼命奔跑,正是胡跖。只见他的衣服完全被雨淋湿,紧紧缠在身上,下摆满是泥泞和草渍,湿哒哒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面色全无的脸上。这幅模样,倒像他口中不断疾呼的鬼。
仲夏来的最快。他一手持伞一手拽住胡跖,厉声喝道:“你瞎喊什么?”
胡跖吓丢了魂,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说:“有鬼,山上有鬼!白衣鬼!无脸的鬼!”
“哪来的什么鬼?我看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见鬼!”
“真的!真的有!”
仲夏正欲反驳,余光却瞥见花满楼和云初霁手持雨伞相携而来。山庄只有少数几间客房准备了雨伞,好在云初霁所在的屋子就是其中之一,才让二人不至于淋雨。仲夏眉头微皱,面露不悦地注视花满楼,略带警告道:“花公子,怎么我家雪儿给你送个饭,到现在还未回来?”
“是我的不是,耽搁了仲雪姑娘的时间,稍后我会将她送回。”
云初霁听花满楼替仲雪遮掩,心中顿觉不痛快。但她清楚花满楼的为人,亦明白不是计较的时候,便冲仍在叫喊的胡跖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仲夏轻哼一声道:“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坏事,吓成了这样。”
“说的没错,就是坏事做多了!”
说话的是范一彪。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脸色通红,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歪歪斜斜的。他身后的九十九和程万战同样如此,唯有陆小凤还算清醒。四人都没有打伞,喝了那么多酒,身上正热,哪里会惧这点细雨。
人一多,胡跖胆子回来了些,话也利索了不少。
“是真的!就在山上!那座墓碑旁边,一个白衣无面鬼,一剑杀了仲庄主!”
“你说什么?!”
众人无不震惊,以仲越涛的武功,能将他一剑毙命的